“可是你现在······”
苏辙欲言又止。
“我没事。”
名节对于女人来说无论在任何时代都非常宝贵,差一点就要受到侵害,文姬怎能不害怕。
只是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因为她此刻必须先回苏家。
在苏辙的陪伴下,文姬缓缓跨过了苏家的大门。
见到文姬,大家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程夫人问道:“文姬,你去哪儿了,把娘都给急坏了。”
苏辙道:“娘,都是孩儿的错。文姬去了净月庵祈福,我却忘了个干净。”
文姬接话道:“偏巧我又在静室里睡着了,所以回家晚了。文姬让娘担心了,都是我的错。”
程夫人道:“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文姬,你可曾吃过晚饭?”
文姬道:“谢谢娘的关心。回来的路上,官人给我买了果子和点心,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苏辙生怕文姬累着,连忙道:“娘,文姬一回来你就问东问西。我还有事和文姬说,我们先回房了。”
看着儿子体贴扶着儿媳走远的背影,程夫人咕哝道:“这小混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疼妻子了?”
王弗笑道:“娘,三郎和弟妹如胶似漆不好么?之前您不是还担心他们呢。”
程夫人低笑。
是啊,儿子和文姬成婚后一直客客气气的,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主人和客人。
问了儿子几次,他还不耐烦。
王弗又道:“娘,之前我说过,文姬有才有貌,三郎和她一定能日久生情。”
程夫人拍着王弗的手:“这下我就放心啦!”
聪慧的莫愁上前道:“娘,我扶您回房。之前您教我的绣鸟,我已经绣好了,刚好您瞧瞧我有没有进步。”
“好好好!”
程夫人高高兴兴和莫愁走了。
虽说程夫人之前的昏迷是装的,只为了逼儿子成婚。
可她身体不好是真的,是她想出来的将计就计。
如今有了两个孝顺的媳妇,还添了一个女儿,家里还时时有祥安的笑声,程夫人心情好得不得了。
心情一好,身体也随之渐渐有了起色。
卧房里,苏辙小心翼翼安抚:“文姬,不要怕,咱们回家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我不怕。”
文姬抬眼望着苏辙,眼里充满了崇拜:“从小我就有一个愿望,我希望我将来的夫君威风凛凛,豪气干云。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如天神降世来搭救我。”
说着,文姬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情不能自已的扑到苏辙怀里:“三郎,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被文姬的情绪所感染,苏辙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的难受。
他抬手紧紧抱住文姬:“可是我怕啊!”
苏辙是真的后怕,要是再晚一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文姬,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被那些歹人掳走!”
文姬错愕地抬头:“你嫌弃我脏了吗?”
毕竟三郎找到自己的时候,她衣衫凌乱,自己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古代女子更重名节,只是这点程度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
若不是文姬生性坚强,只怕当时就一头碰死在大树上。
“怎么会!”
苏辙哪里会在乎那些。
此时此刻,他再也不能逃避自己的心意:“文姬,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三郎~~~”
文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夫君嘴里冒出。
苏辙抽身,拿出文姬藏在佛经里的休书,一下子塞进嘴里。
文姬吃惊:“三郎,你这是做什么?快吐出来!”
苏辙哪里肯吐,勉强嚼吧两下就硬生生给吞了下去:“我之前是说过和离的话,但是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文姬,我请求你原谅我的无知和幼稚。”
文姬道:“那你也不用把纸给吃了呀!”
“我自己说的话,自己给吃回去!文姬,能不能不要离开我,离开苏家?”
苏辙从来没用哀求的语气求过任何人。
眼泪像一颗一颗的珍珠,在文姬的眼中晶莹凄美:“三郎。”
苏辙道:“我们已经成婚,叫我官人。”
等了许久、盼了许久,熬了许久,文姬终于等到夫君爱上自己。
“官人。”
柔柔的一句,已经让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低头,苏辙凑近文姬的脸庞,想要亲吻那柔软的双唇。
可是五脏庙却顽皮地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文姬羞红了脸,被歹人挟持这么久,她是真饿了。
苏辙在文姬唇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口:“我悄悄溜出去给你买吃的,你在家等我。”
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文姬的情绪也从低谷攀升到了山巅。
幸福充斥在心田:“官人,我等你。”
******
房间里,文姬看着一幅字画发呆。
那副字画不是什么前朝大家之作,而是夫君当初在州学里画的那副公鸡图。
图上还有四句诗:
公鸡喔喔叫,
一叫天下明。
农夫早起忙,
官人贪体香。
当初,就是因为这首诗粗鄙,所以大家都嘲笑官人,只有她一直将这幅字画好好收藏。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后再看这首诗,文姬不仅仅是觉得画特别,连诗句也很特别。
后两句有对百姓辛苦的感怀,有对达官贵人奢靡生活的讽刺。
官人一语双关,既是说刚成婚的男子贪恋情爱,也暗含对官场里的“官人”的影射。
无怪乎李绅写道: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想到这些,文姬对于丈夫的心胸和情怀更加的感佩。
与此同时,她又隐隐担忧起来。
公公已经决定带着哥哥和三郎下月出发去汴梁,先去拜见文坛领袖欧阳修相公,然后参加科考。
汴梁是京城繁华之地,美女如云,难保官人不会心猿意马。
而且官人的才学一定能金榜题名。
京都那些富商,为了让家族摆脱低贱的身份,哪怕是做妾也是愿意的。
自己又不能陪同,官人在榜下被人拉去成了亲也未可知。
更何况,官人现在对她是很好,可是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夫妻之实。
官人一走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
想到这里,文姬不由得忧心忡忡。
这是彩月走了进来:“小娘子,外头轿子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一大早,文姬就请示了公婆,要回家看望母亲。
文姬连忙把书画收起来,匆匆上了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