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回雪很久没有再见君彦,自己过的相当快活,可没等她高兴多久,外边就有一道艳丽如烈火般的红色身影疾驰到她身边,给了她狠狠一耳光。
因为身体原因,她被打倒在地,抬眼看向来人,却发现是许久未见的贺秋兰。
下人见势不妙已经机灵的奔去搬救兵了,阿喜经过上次的事情,立即和一帮人围在顾回雪身边拦住皇后。
贺秋兰只是抬手一巴掌,面前的人便也跟着脸蛋开了花。
“都给我滚出去。”
阿雪等人虽然害怕踌躇,但怕皇帝怪罪还是拦在了顾回雪身前,还是顾回雪说了句:“你们都下去吧。”他们才慢慢退至殿外。
她这一巴掌的力道可不小,顾回雪擦掉嘴角的血迹,淡笑道:“皇后娘娘为得什么?”
无缘无故闯进她这给了她一巴掌,即便因为身份差距她没办法以下犯上去还回去,但也必定需要个正当理由服众,要不然即便她是皇后,她也断不会叫人随意侮辱。
“你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她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目眦尽裂,顾回雪不懂她指的什么,但联想到最近余清荷说过的新消息,似乎才明白过来一般,恍然道:“自十月千秋节后,陛下就没有歇到后宫过,娘娘家中之事,想也该知道与妾无关。”
对于顾回雪的解释,贺秋兰并不相信,毕竟君彦布了那么大一盘棋,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安危。
“哼~你装什么,就为了护住你,他不惜将一个贱人推上高台,装作日日恩宠,你这个下贱种勾引了男人不够,还要祸乱后宫,干涉前朝,我告诉你,我贺家不会倒台,你等着死吧!”
闻言,顾回雪不禁皱眉,她自认没有这个本事与魅力能去左右君彦的意志。
“娘娘弄错了,妾不过一介商女,他不是为了妾,而是贺家树大根深挡了道。”
她的话直白的宛若一柄尖刀落入耳中,贺秋兰突然大喊道:“不会的,不可能!”
“贺、万两家为国平乱,满门忠烈,陛下不会这么对我们的!对,他不会这么对我们的,万家…万家都没事!”
她自顾自的这样说,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也许顾回雪的话她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顾回雪不想说话,托余清荷的福,她就算不刻意打听也能知道宫里许多的家长里短。
万家没事是因为他低调啊,仔细想想也该知道的,任凭谁当皇帝,到前朝有人凭借功绩在他面前妄图指点江山,回到后宫还要被这家的女儿害得满宫不能生育,估计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是你!都是你!”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贺秋兰突然暴起,恨恨道:“如果不是你,他对我就还像以前一样,是你抢走了他对我的爱!”
对比于她疯癫的状态,顾回雪显得十分淡定,毫不在意道:“那娘娘大可放心,就算他将心剖下举到妾面前给妾看,妾也不可能爱他。”
谁会喜欢一个欺辱过自己的人?顾回雪自认自己做不到这般豁达,她也许会因身份差距而不去怨恨报复,但却是万万不会去爱上他的。
“我凭什么信你。”
贺秋兰对此不屑,步入后宫的女人,又有哪一个逃开过君彦的魅力,如今的一切,只是他们的爱不长久,只有她的爱才是最长久的。
“凭妾一开始就知道,娘娘送来的那碗汤是什么东西。”
是的,她知道那是什么,但还是喝了。
闻言,贺秋兰一怔,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而后哈哈大笑:“你恨他,哈哈哈哈~”
顾回雪并不应她,转而道:“所以皇后娘娘以后大可不必再找妾的麻烦。”
贺秋兰像是沉浸在这个消息之中了,笑得不能自抑,君彦步下棋局只为保她,她却恨透了他,不知道君彦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生气难过呢。
君彦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他的皇后站在屋中间笑的像个疯子,而他如同小白花一般娇弱的德妃则冷眼旁观,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站在一边。
“来人,将皇后带回凤仪宫,禁足一月!”
看到顾回雪脸上的红,他下了命令,身边的人即刻将皇后制住,这才赶忙上前来回打量顾回雪,发现她一边脸颊红肿,嘴角带血,立刻关切道:“没事吧?来人,快宣太医!”
顾回雪摇头:“无事,妾等会儿冰敷一下就好。”
君彦不满:“那怎么行,还是叫太医看看,万一有内伤。”
“陛下还是先好好和皇后聊聊吧。”
不想多说,顾回雪点了点头,无甚表情的抽回手转身去了屋内,她平白挨了一顿打都是因为他,真是看着都心烦。
阿喜见状立刻拿来了冰块,放到帕子里裹住,再上前为主子冰敷,顾回雪不说话,任由她动作,阿喜也不敢先吱声,气氛一时沉默,还是君彦进来说话才有了些生气。
“朕来,你下去。”
君彦接过阿喜手里的冰帕吩咐了声,阿喜立刻俯身应是,却行退去。
看着顾回雪被打的脸颊红肿,嘴角带血也不吭一声,君彦皱了皱眉。
“你不痛吗?”他问道。
闻言,她抬眸浅笑,淡然道:“陛下为何这么问?妾是人,是人自然会痛。”
只是有什么用?她并不觉得自己能让他为此去与皇后针锋相对。
“既然痛,怎么不见你愤愤不平亦或委屈落泪。”君彦惊讶。
“这些有用吗?”她说的直白,仿佛真心求问。
君彦不知道怎么说,她若是在他面前委屈落泪,可以让他心疼,得到他的宠爱,又或者愤愤不平求他个公道,他或许会安抚她几声,赏她些东西作为补偿,可她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问,对他毫无所求,他反而觉得难办。
“你想让我怎么处置皇后?”他试探性问道。
顾回雪答:“陛下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妾没有意见。”
闻言,君彦点头,仔细看了眼眼前的人,面前的女人与他相差十岁,论美貌艳丽不如丽嫔,论温婉贤淑不如贤妃,身上不论单拎出来哪一点,宫里都有人比她更甚。
他知道一个女人从爱一个人到死心是什么样子,但即便说是心死,她们却依旧会对他的所作所为失望,但这个女人,她对他毫无所求,没有期待,也不会失望,大概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陌人,甚至可能还不如。
“你是不是…”
他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她这么聪明,肯定也猜到落胎一事是皇后所为的了,她应当是也在怪他了吧。
“陛下想说什么?”她回望他,不明所以。
君彦摆了摆手:“没什么。”
从苍星殿出来后,君彦直接去了书房,召见了几个臣子,加快了对贺家倒台的布置。
一晃一月,贺家在前朝被接连弹劾,言官弹劾贺家大哥贺庭自恃功高,肆意妄为,因为一语戏言打死贫农之女;贺家三子贺云结党营私,曾于鸿运酒楼放言‘贺家于击退匈奴之战中立有汗马功劳,又与皇家有姻亲,我说的话,陛下哪有不听的道理。’此番言论乃大不敬,竟是将自己摆在陛下之上。
贺庭打死贫农女已是事实,地方官员因其身份压下,却被贫女父亲及其宗族亲眷跪于闹市前一一细数其与官府的恶行罪状,若不是此事被巡抚知晓,怕是那贫女一家都要惨遭厄运。巡抚将此事上报,君彦震怒,立刻命人将人收押,而贺云结党营私,不将天子放在眼中一事,因其时间久远还需细查,所以只将人罚于府中禁足,不得外出。
贺秋兰得了消息,刚一解禁足就去养心殿求情了,顾回雪听闻这事时,大家正在淑妃宫里品茶吃点心。
“唉~”贤妃放下茶杯叹了口气:“真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高楼塌。”
闻言,淑妃也觉得深有同感,便也跟着接道:“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她们是一路看着贺家成长壮大,发展至今的,见过贺家最鼎盛的模样,如今啊…高楼倾塌,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可叹啊。
对此,顾回雪也是摇了摇头:“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亲则生狎,近则不逊。贺家自以为功高,得皇帝看重,踏过了君臣的底线,一朝倾覆再正常不过。
她们三人咬文嚼字,唯有丽嫔余清荷见不明所以,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
“不是在说贺家嘛,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她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捏着枚桃花果子,听得云里雾里的,闻言,那边的三人却都只相视一笑摇摇头。
“娘娘,您就回去吧,陛下如今正召见大理寺卿议事,您莫要为难小人了。”
常海笑意盈盈的,只是身后却站着一片侍卫不让人入内。
贺秋兰知道如今贺家正处于危机之中,她不得不忍着脾气向一介阉狗低头。
“你去替我通报一声,让陛下议完后来见我!”
“这…若陛下议完事,小的自然会帮娘娘通禀,但陛下见不见,却不是小人能够左右的,还望娘娘体谅。”
闻言,贺秋兰气极,不禁怒道:“就算陛下再怎么看重你,你也不过是个小小中官,也只能是个中官。我贺家满门忠烈,为元国抛头颅洒热血,即便我大哥犯错,三哥疑罪未明,但只凭你,还不配不将我放在眼里!”
她说任她说,常海依旧笑嘻嘻的,这点屈辱他听得多了,还是恭敬道:“娘娘言重了,小人不敢,镇国将军府上劳苦功高,想必陛下也不会让忠臣之家寒心,娘娘要相信陛下呀。”
贺秋兰气的整个人颤抖不止,如今贺家还没倒呢,她就要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但所幸没多久,大理寺卿就却行退了出来,君彦也在他身后走出殿外,见状,贺秋兰立刻就冲了上去。
“陛下,大哥只是犯了糊涂,事发后他已第一时间向那女子的亲眷赔偿了钱财,并且当时那老翁已经表示原谅了大哥,可之后却又反悔带人污我大哥,此事我大哥固然有错,却也不是刻意为之,望陛下开恩呀!”
闻言,君彦震怒,若打死人后都可以用钱财了事,那些乡绅富户岂不是都要无法无天了,再者若是身在高位,那怕不是连钱财都不必赔偿就可以随意了事了。
“既如此,我也带人随意打杀你家中之人,事后赔偿你巨额钱财,你是不是也能原谅!”
他甩开贺秋兰的手,眼里是滔天的怒气。
“不…陛下您怎么能这样比喻,这怎么相同呢。”
贺秋兰不敢置信,瞪大了眼,那些人与贺家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有何不同?只不过你是高官,他是平民,你便觉得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理所应当。既如此,朕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话一出,贺秋兰吓得立即跪下,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哭着拉住眼前人的下摆不可置信道:“陛下您不能如此!我贺家世代忠良,阿祖为先帝扫蛮夷,辅圣朝;阿爹为平北境之乱双腿已残,如今缠绵病榻,二哥更是直接战死沙场,您不能如此对我贺家啊!”
闻言,君彦闭了闭眼,贺家忠良不假,但忠良之辈已死,剩下的只是烂泥扶不上墙,滥用祖上荫蔽之辈!
半晌,他慢慢睁眼,眼中已不复刚才,只一把扯过衣摆,冷声道:“贺庭已交由大理寺全权负责,待查明后会依律处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后莫要执迷不悟。”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养心殿,独留贺秋兰歪倒在地,疯魔一般的想爬进殿再求,还是常海招手让人将人带回凤仪宫。
“来人,皇后娘娘累了,还不赶紧将娘娘带回宫好好伺候!”
听到此话,贺秋兰身后乌泱泱的一群宫人才赶忙上前将人扶起,任凭贺秋兰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七日之后,大理寺证据确凿,所列罪状除去打杀平民女子另共有罪状二十三条,皇帝下旨,将贺庭于月底斩首市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