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电光火石之间,陈成终于看清了那一张脸,披散的棕发下,是一条条纵深的沟壑,而那女人一看到陈成,脸上的每一寸肌肉组织,都开始散发出笑意。
于是,女人伸出了枯瘦而修长的双手,这一刻,陈成只感到脖间传来一阵挤压的窒息感,女人的笑意越发的兴奋,她甚至还歪起了脑袋,但头发却是正的,陈成感到阵阵头皮发麻,却无暇顾及,他彻底失去呼吸了——失去的意思是,陈成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口和鼻子!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中,其他人只能看到女人约莫有个什么动作、什么轮廓,仅此而已。
再然后,女人扭了扭头,头发滑落在地面,却不影响,她张开了一阵恐怖的大嘴,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什么?嘴角?嘴张开的一刻,她早已没有嘴角了,这嘴占了脸面积的80%,眼睛、鼻子和眉毛挤作一条肉堆,或者说,那真的还可以叫五官吗?
“卧槽!”
角落处的一声吐槽,定睛一看,是角落的小个子安狄,正吃痛的抚摸着被银烛反噬的掌心。
小小的银光,没了遮挡,绽放在角落一隅。
陈成一下子从空中摔落在地,他记不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上升的,脑袋里晕乎乎,像浆糊一般。
“嘻嘻。”
尖细的笑声。
随即,什么东西开始在地面上爬动。
——
“什么人!”
当约瑟夫教士提灯赶到的时候,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呈蛋液体状的‘科腾太太’,整个人粘稠的挂在小个子安狄的身上,安狄则丢了魂一般,整个人疯狂的挣扎,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而那液体似乎还有活性,在安狄的身上游离,似乎把安狄整个人都覆盖。
约瑟夫皱眉,嘴里念叨着什么,三秒钟后,食指和中指瞬出,所指之处,那不成形的女人冒起了白烟。部分粘稠物,开始变得焦黑。
安狄已经晕了过去,约瑟夫教士满脸汗珠,却不影响,他再次举起手指,在嘴边开始下一次诵念。
陈成吃力爬起了身来,走上前去,他一脚踩灭银烛的火苗,抄起一根棍子,试图把安狄身上的焦黑的部分搅起、清除。
而尚有活性的部分,则会和陈成的棍子较力,出乎意料的难对付。
——
次日中午,科腾太太的死亡被正式通知。
处理现场的时候,阿提瓦队长的眼神一再转过陈成的身体,陈成也情绪低沉,如此不人道的死状,在科腾死后,又发生在了科腾至亲的身上?
陈成闭上眼,他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眼前像是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黑路,而陈成,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一步步靠近深渊。
出教堂门,陈成提起寄存的那把黑曜石剑——今日,是黄风天,沙尘大作。
回家路上很平静,一黑袍老人一只黑猫坐在原先奥利弗大爷的摇椅旁,陈成路过其身边,老人和猫同时抬起了头来。老人开口,缓缓说道:
“我来自黑树,也见过死亡,旧日的阴影覆盖这座城市的上空,坤撒女王对死亡的定义尤其精准。”
随即,老人低下头,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再不说话。
奥利弗大爷很快笑眯眯赶了过来,说是来自郊外的远房疯大哥希恩,人老了,流浪大半生,才在这座城市找到他。
陈成蹲下身,拿出了一枚卢恩,亮在希恩的面前,顿了顿,亮起眸子,问道:
“为他一家祈祷,他能收到吗?”
老巫师希恩笑笑,良久,点了点头:
“那得为死人准备。”
——
当夜,瑞尔金拉着一个板车的废旧麻料、木料回到胜利者街道,奥丽莎则对此事报以极度的怀疑。按照陈成《生产图纸》上描述的流程,二人煞有其事的开始了烹煮。
陈成在房间里坐了一会,除了关键的工具制作、关键流程上去指点一下,其实不需他如何费心。瑞尔金、奥丽莎、原主这样的孤儿孩子,动手能力本就是一等一的,他们以前也做些手工出去换到过碎钱,对于此事还是抱有相当的热诚。
说来也巧,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陈成总是那个画图、出主意的,他点子精巧,心思细腻,老是能看见别人家手工艺品不够好的地方。
陈成盯着窗外,天气已经渐渐冷下来了,要不了多久河面就得结冰,也就是说,哪怕他们做好了‘纸’,要想在冬天之前把它们销售出去,也不是太好的选择。
“出去一趟。”陈成拿起一件深蓝色的旧布大衣,那是瑞尔金刚刚上班时第一个月发钱给三人各买的一件,从此三人在冬天也可以出门,不用担心以单薄的身体应对漫天的雪花。
陈成心里记挂着一些事情,雪会覆盖太多、太多,陈成有不太好的预感。
根据原主的记忆,科腾家住在三个街道开外,是有些距离的,陈成把存钱罐里的钱再取出来一半,买了肉干、新鲜蔬菜、两件厚衣,一路上,陈成在想象这剩下的一家子人的状况,有些想象不出来——该怎么去假设呢?他们先没了孩子,短短一天后,再没了孩子的母亲.......
半个小时后,在问了大半天的路后,陈成确认了那一扇属于科腾一家的门,当陈成的单手印上门板,那股触电般的冰凉,让陈成发自内心的打颤。
安静,真是安静。
三次敲门之后,屋内没有一点动静。
什么人——
这一瞬,一个身板从从楼上摔下,陈成瞬间警惕到了极点,那具冰冻的尸体滚动两圈,到了陈成的脚底,是一个中年男人。浑身都充满了戒备,陈成的眼眶瞪的巨大,一分钟后,陈成意识到,此人一定是已经死去!
尸体,不会凭白从楼上滚动到楼下。沿着石梯,硬着头皮,陈成一步步爬了上去,
每一步,都让陈成感觉在接近那死亡的深渊。
科腾家是顶楼,再上去是楼顶,屋顶上积了一层淡淡的白雪,陈成和黑曜石剑到达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影。
脚印?有脚印吗?
几乎是没有,陈成的眼睛,瞅到极远的屋檐处,那一窝浅浅的凹印。
还是有的。
来人是个高手。
陈成几乎可以想象,那人凝神屏息,等在阁楼,把冰冻的尸体抛下,上了楼,看见一片雪白,知道自己一定不能留下脚印,随即听到陈成的上楼声,临时决定大跨步飞跃,于是,便在屋檐的一角,留下一窝似乎不太像脚印的脚印。
站在屋顶,陈成有些恍惚,他不太想知道那具中年男尸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