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白缨出乎意料的劝说,让沈炼都有些微微吃惊。
他原本想着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去劝说丁修,让这等对付野猪皮的好手投入自己麾下。
不曾想最先想明白的居然是他们的师父丁白缨。
“去看看沈大人,到底能将大明建设成什么样!”
丁修一听到师父的声音,心中压抑的情绪登时有些忍不住了。
他喉头哽咽地说道,“师父,您是要我……”
“对!沈大人为了大明,一定会重用你的!”
“师父我已经是残废之躯,还有你的丁翀、丁泰师兄,都已经是身躯残破,在武道上是不可能有什么希望了!”
“所以丁门的希望,就在你,还有显儿的身上了!”
“是!”
丁修朝着丁白缨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两个头。
然后用刚刚恢复好的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认真地说道,“沈炼沈大人,我丁修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但是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我们丁门,不,整个戚家军的荣光,都要由你重建!”
“好!”
沈炼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收服了丁修之后,沈炼回到了自己的衙门之中。
略加思考后,他唤来了殷澄。
救出丁白缨等人的事,是个黑活儿,不能让卢剑星这等老实人来做。
倒是心思灵活的殷澄可以托付。
眼见得老大传召,殷澄立刻放下了怀里啃着的姑娘,从教坊司一路飞奔而来。
“大人!有何丰富!”
沈炼将殷澄唤上前来,指着卷宗上丁白缨几人的名字道,“这几个人,我要保他们,你明白吗?”
殷澄看了一眼卷宗,上面一共四个人的名字。
“静海、丁翀、丁泰、丁白缨……”
这都是秋后问斩的罪名,三法司都签过字的。
殷澄瞬间脑中的酒清醒了一大半,他努力晃了晃脑袋,然后小声说道,
“大人,这些虽然都在诏狱里面,可秋后问斩的时候,三法司的人是要验明正身的……”
沈炼一拍他的脑袋道,“非要等秋后问斩?”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想不好就滚回去当你的小旗官吧,别辱没了身上这件总旗的飞鱼服!”
殷澄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赔笑道,“大人,咱这不是刚刚喝花酒去了,现在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嘛!”
“您是要在秋后问斩之前动手脚是吧?”
“好说!咱找几个罪名轻一点的,还有月许就放出来的囚犯,先来个李代桃僵。”
“顶替了身份后,再干掉这几个替死鬼,就和三法司说,这四个死囚,身染重病暴毙而亡!”
“给仵作打个招呼,马虎马虎一下,就成了!”
殷澄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沈大人脸色,见大人微微一笑,连忙跟着哄笑起来道,“大人你看,这么一桩子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好!”
沈炼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五千两银票道,“这件事,你去弄,尽快!”
“五千两!我滴个乖乖!”
殷澄吞了口口水道,“用不了这么多,有大人您打招呼,最多三千两就行了!”
沈炼瞪了他一眼道,“我还不知道你的行情么?这多出来的两千两,你找可靠的人,送这四个人去江南,苏杭之地,买一处僻静的宅院,将他们给安顿下来,明白么?”
殷澄点了点头,但沈炼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丹药道,“拿去吧,大内的乾黄鹤丹,是朝天观的道士炼制的,一颗可以增进五年的内力!”
看着这鹅蛋大的橙黄色的丹药,一股股药香直冲殷澄的脑门而去。
这可是能节约五年苦修的丹药,还是朝天观炼制给大内服用的,何等正规,就是两千两,不两万两银子也买不到啊!
殷澄连忙双手接过这枚丹药,后退一步,重重地给沈炼磕了个头。
“免了,去办事吧!办不成,我要你的脑袋!”
殷澄将银票和丹药都收在了自己的怀里,拍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我殷澄就是提脑袋,也要将这件事给您办妥了!”
说完便风一般地离开了衙门,匆匆去替沈炼办事去了,连教坊司的姑娘在等他都不顾了。
这丹药和银票,都是沈炼让青龙在灭了黑石后,从黑石组织的手中查抄出来的。
只恨那南平郡王,在离开血衣堂的院子后,一把火烧了院子,倒也是可惜。
“如何,本镇抚使说一不二吧?”
从屏风后面转过丁修和靳一川两人,他们刚刚躲在后面,听到了沈炼一切的安排。
尤其是沈炼要将丁门的几人送往江南之地修养,更是让这两人大为感动。
这次就连丁修都拱手表达了对沈炼的敬佩之意。
沈炼刚想嘱咐两人一些事,可这时候,一道熟悉的气息朝着衙门赶了过来。
沈炼抬了抬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回头有事我会联系你们的!”
说完便让两人离开了衙门。
而在如此深夜来找沈炼的,居然是曹正淳曹公公。
他来到沈炼的北司衙门后堂,刚一屁股坐下,连茶水都不要,就让沈炼屏退了所有值守的锦衣卫。
然后是伸出两根手指头道。
“两件事!”
“一个是厂公要我给你带话,说是宫里面皇上醒了几次,看到了厂公递上来的折子,又气晕了过去,并给告诫厂公,不要对他的皇弟挑拨离间!”
沈炼眉头一挑,信王的案子,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他的身份,是皇帝最疼爱的亲弟弟,还一直没有就藩,这显然是没有子嗣的皇帝,在为自己的身后事考虑。
毕竟他并不想像嘉靖一朝一样,从湖北之地,找出来一个血缘关系遥远的藩王继承大统,闹出诸如大礼议之类的笑话出来。
有这等身份在身的信王,等若有了一块免死金牌,一面丹书铁券。
“那厂公就这么算了?”
沈炼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试探性地问道,“皇上也许是现在还不是很清醒,或许等一阵子龙体恢复了再论这事?”
曹正淳摇摇头,否定了沈炼的看法道,“今时不同往日,皇上的身子是好不容易才治疗好的。”
“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亲自来京城把脉开方子,武当山也差人送来了八宝紫金锭。”
“这才让皇上能进水进食,等到疗养好了,怕不是半年后了!”
沈炼口中啧了一声,这就麻烦了。
不能抓住信王的三寸,打死他,或者是断了他继承大统的身份。
后面这家伙潜伏在京城里面,定然已经是盯上了沈炼了。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还有一件事呢?曹公公。”
曹正淳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帛,递给了沈炼道,“看完了之后,立刻毁了!”
沈炼接过来,扫了两眼。
这布帛乃是东厂的人探到的消息,说是山东境内的江湖势力,至尊盟近日来异动频繁,似乎朝着京师派出了多名高手。
根据他们埋伏在至尊盟里面的一个探子探听到的情报,说是这次至尊盟的目标,是京城之中,某位高官宅子里面珍藏的罗摩遗体!
沈炼一边用真气捏碎了这卷记载情报的布帛,一边右眼一眯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罗摩遗体定然是在张首辅的宅院之中!”
曹正淳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张首辅可是致仕了十余年了,他的宅院里面,怎么会有此等至宝?”
沈炼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只是知道这等消息罢了。
曹正淳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酒窝道,“看来,厂公让我找你商量,是找对人了。”
“说吧,对于这份情报,你有什么看法?”
“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沈炼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八个字道,“至尊盟的人在暗,我们在明,若是盲动,只会让这些人投鼠忌器。”
“万一逼急了这些江湖好手,在京师里面这边杀几个人,那边绑几个票,到时候就是我们被动了!”
曹正淳点点头,同意了沈炼的看法,但他很快又提出疑问道,“只是张首辅那边,难道不用我们提点一下?”
“不用!”
沈炼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我说了以静制动,为了京师的安全,苦一苦张首辅好了!”
曹正淳盯着沈炼脸上的神色,然后嘿嘿一笑,阴恻恻地说道,“沈炼啊沈炼,厂公和我果然没看错你啊!”
“你这是要借张首辅和他家的罗摩遗体,来个引蛇出洞?”
“不错!”
沈炼搓了搓手指头道,“所以这几天就请曹公公也养精蓄锐,只要那边一动,咱们就来个黄雀在后,如何?”
“好!好!好!”
曹正淳当然乐意去奉陪,反正张首辅是清流,和他们这些阉党的人向来尿不到一壶里面去。
“那就让张海端这个老家伙,尝尝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吧!”
“桀桀桀!”
曹正淳的阴笑,回荡在锦衣卫的北司衙门里面。
……
没过几日,一天拂晓时分,锦衣卫北司衙门的大门,被五城兵马司的一队人马给敲响了。
值守的总旗乃是殷澄,他打着哈切,不耐烦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五城兵马司的人,巡逻完了不回去睡觉,想来北司衙门睡诏狱呢?”
那领队的副指挥,不过是小小的正七品官,虽然和眼前的总旗殷澄官阶一样,但两人一个是背黑锅干苦差事的五城兵马司,一个是手握重要权柄的锦衣卫,不可同日而语。
这副指挥用力擦着额头的汗水,避免眼睛因此模糊,他的胸口更是湿了一大片。
“不好了!张海端张大人的府邸,被贼人袭击,灭门了!”
张海端?
前任内阁首辅?
殷澄一惊,顿时睡意全无,他立刻对着身边的小旗武士们喝道,“你们,快去通知最近的百户,让他随我一起出动。”
“还有,要速速禀告大人,请大人坐镇衙门定夺!”
“快!”
做完了这一切,殷澄的脑门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正一品致仕的首辅,不仅仅在京城家中被袭击了,还是被灭门!
这在历朝历代,都是要载入史册的大事。
处理不好,他们锦衣卫也要和五城兵马司一样,背上这口黑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