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没有,昨夜案牍库被袭击了!”
“早就听说了,在来点卯的路上,这事就传开了!”
“那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么?”
“就死了一个千户,叫陆文昭的!”
“陆文昭!那不是咱们的顶头上司么?”
殷澄这句话一出,登时周围至少七八名百户,十几个总旗还有数不清的和他一样的小旗武士,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了过来。
自打进了锦衣卫,还从未有过如此待遇的殷澄,自从上次在凌云铠手上吃了亏,幸得沈大人保住小命后,再也不愿意出风头了。
他连忙捂住嘴,一路小跑地朝着衙门跑了进去。
“站住!”
没有了值守的总旗和锦衣卫,陆文昭生前所在的衙门门口,被两名东厂番子看住了。
这两人气息沉稳,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更是高高鼓起,一看就是至少修为在二流高手境界的练家子。
殷澄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二位大人,小的是隶属于这衙门的,今儿来点卯报道,还请方便则个。”
“何名?”
殷澄解开了腰间的腰牌,递了上去,“小的唤作殷澄!”
谁料这两名东厂番子右手一翻,直接将殷澄的腰牌给扣住了。
“额?”
看着这两名东厂番子一脸的严肃,殷澄心中咯噔一声。
坏了!
多半是昨夜死在案牍库的陆千户,让上面颇为震怒,这是要展开调查了。
随着两名东厂番子口中说道,“腰牌暂且扣下,进去听候询问!”
殷澄的心情也是坏到了极点。
上一次他被凌云铠所陷害,一瞬间连死的心思都冒出来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些年在锦衣卫当差,看多了对付自己人的手段。
偌大的诏狱里面,死了的自己人,可要比外人多得多。
对付自己人的手段,也远比外人要残酷。
一个原因是大家都知根知底,另一个原因是查内部案件,更容易被上司所赏识和重视,加官进爵也更快一点。
听说当年青龙指挥使的时代,有两名从三品的指挥同知死在了诏狱里面。
很快,问询来到了殷澄这边,问话的也都是东厂番子,询问的都是一些常规的问题。
包括殷澄昨夜在哪里,干了什么。
并且交出了自己佩戴的绣春刀,由专业的仵作检查刀上的痕迹。
特别是殷澄发现了,这次问询中,还有一名仵作检查他的拳头。
这分明就是说明——昨夜死了的陆文昭千户,是死在拳头和刀之下的。
这就更让案件扑朔迷离了,刀,整个锦衣卫都佩戴并使用绣春刀在内的各色长短刀。
拳,拳法是武艺基础,江湖和庙堂之上,只要习武的武者,都会有拳法在身。
很快,问询结束了,殷澄昨夜是和几个狐朋狗友在教坊司里面快活,自然有老鸨子和姑娘为证,还有一名南司的百户在场,这就更加坐实了殷澄的清白。
并且他的修为,只是三流高手而已,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陆文昭。
殷澄被放了出来,他的腰牌还是被暂时扣押。
但东厂番子还是告诫他,不要将今日问询的主要内容泄露出去,不然最少四十大板伺候。
在原本陆文昭所端坐的衙门高堂之上,现如今坐着一名身穿正三品官服的东厂公公。
此人长着一张圆脸,看上去面容和善慈祥,但一举一动之间,充满威严,一看就是在宫中手握权柄的厉害人物。
他便是东厂档头之一的曹正淳曹公公。
目前位列正三品掌事公公。
这等官阶,和锦衣卫明面上的最高人物,指挥使田尔耕已经是一个等级了。
由他来调查案件,可见东厂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直到晌午,前来衙门点卯的陆文昭的手下全都被问询了。
东厂番子走进来汇报道,
“回禀曹公公,陆文昭麾下所有的百户、总旗和小旗武士的腰牌都在这里。”
“恩!”
曹正淳拖了个长音道,“那这些人都问过了么?”
“都问过了!”
“除了……”
曹正淳咦了一声道,“还有谁啊?居然敢不来接受问询,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公公,这名百户是犯了事,被陆文昭千户昨日夺了腰牌,暂时在家听候发落的!”
说着这名番子将沈炼的腰牌递了上去。
“北镇抚司,百户,沈炼?”
位居庙堂之上,曹正淳并未听过,也不可能了解一个小小的只有六品的百户的名字。
就是陆文昭这等从五品的千户,他的死活也和曹公公没有关系。
但当北司的人赶到案牍库的案发现场,清点后发现现场除了陆文昭一个千户的性命丢了外,案牍库里面只丢了一卷文册。
而这卷文册,是宝船案的核心人物被杀所查抄出来的。
涉及了宝船案,东厂只能派出他这等正三品的大人物来查。
曹正淳把玩着沈炼的腰牌,突然开口说道。
“哦?那这个沈炼身上,倒是让本公公嗅到了一点腥味!”
下面低着头的东厂番子们,心中同时明了,曹公公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百户了。
以曹公公的性格,发现了这个破案的缝隙,就绝对不会放过!
“去!”
“让皮啸天带上黑衣箭队直接去他家,捉拿了这厮!”
“绑着他来见我!”
“是!”
一名番子立刻去通知东厂蓄势待发的黑衣箭队了。
……
当拂晓时分,沈炼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自己院子里面的一盏烛火还未熄灭。
他推开门,看着趴在桌子上,已经沉沉睡了过去的北斋,小心翼翼地吹灭了蜡烛。
丝丝缕缕的青烟被北斋煽动的鼻翼吸了进去,心事重重的她立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沈炼微笑的面容,北斋立刻开口问道,“你得手了么?”
沈炼从怀中掏出了《宝船监造纪要》,淡蓝色的封皮上,这几个字清晰可见。
只是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褐色血痕。
北斋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你哪里受伤了?”
沈炼玩味地轻笑道,“北斋姑娘,你这是在关心我这个登徒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