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在楚郃的府邸。
宴席上太子嬴铭一直在与长孙流云攀谈。
嬴煜知道这是动了拉拢的心思，不过他并未去捣乱，只是一声不吭地坐在武曦身边。
脑袋里出神地思考着问题，手上剥虾的动作不停，将武曦碗里的虾仁堆得高高。
“我吃不下这么多啊！”
武曦偏过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啊？”
嬴煜停下思绪，回过神来。
他看着自己的壮举不在意地回道：“没事，反正浪费的又不是我们家的钱。”
“那……浪费食物也不好吧。”
嬴煜听闻此言冷声而笑，拿起丝布擦了擦手。
“就算不浪费又能如何？还是有饿死的百姓。
这些世家就是把食物都给狗也不会分百姓半点。”
如今的乱世就是这个道理，贫贱之人不如富贵之犬。
曾经北境发生过蝗灾，不过凭南境多余之粮足以拯救北境之民。
可各大商贾突然按粮不卖，控制贩卖之量，哄抬粮价。
商贾之所以有如此胆量无非就是身后有着世家撑腰。
官府对此敢怒不敢言。
当时正值秦楚大战，朝廷无赈灾之粮可遣。
最后还是北境与西境边军硬生生挤出军粮相救，这才避免北境出现饿殍遍野的场景。
如今再想起这些，嬴煜还是隐约有些愤怒。
然而他很快平静，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陈礼已经被释放了，官复原职，估计现在朝堂里好不热闹。”
武曦显然没有料想到陈礼犯了如此重罪竟然无事，不由得心疼苏瑶。
她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赵堰给我传的信。”
嬴煜对此也毫无办法，陈礼的命牵连诸多，父皇轻易不会处死他。
有些选择一旦出现，便是折磨。
嬴煜看了眼武曦。
为了大秦，他的父皇可以舍弃一切。
他曾经认为自己也可以。
可当武曦进入他的生活后，他有了纠结。
从前一眼即可望到边际的未来也逐渐被迷雾所笼罩。
“三殿下，可否移步相谈？”
嬴煜回头一看，原来是楚郃。
他当即起身，“自然可以。”
然后他又对武曦说道：“我去去就回。”
“嗯。”
而后嬴煜随楚郃离开宴席，来到府中一处僻静之地。
楚郃身材中庸，面相和蔼，第一眼就会给人一种憨厚质朴的印象。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后才开口问道：“三殿下，陛下可有何旨意？”
“除了要求尽快查清税银被劫一案外，并未其他旨意。”
听了嬴煜的回答，楚郃顿时愁容满面，开始诉苦：
“税银被劫，我责不可免，破案之心急切万分
可是过了这么多的时日却依旧未有任何进展，我现在是夜不能寐啊。”
不知为何，嬴煜总感觉楚郃要坑自己。
他可不信一个州牧对于税银被劫就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为了早日解决这件事，自己也好归京，嬴煜便问道：
“楚州牧，穆州境内的江湖门派都有哪些？”
楚郃一听他问及此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狡黠。
立刻皱眉回道：“穆州的江湖门派众多，然大多都是小门小派，有点实力的只有三家，分别是翎羽门、虎纹宗和封苍派。”
说完后，还明知故问。
“三殿下可是怀疑江湖门派在从中作祟？”
嬴煜还不知晓自己正在慢慢入套，只点点头。
“没错，我在途中遇袭，多半是他们所为。”
刚刚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若真是江湖门派所为，他们半路发动袭击不就相当于暴露了吗？
如此一来，想必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江湖门派此举是为了转移自己的视线，以此达到保护幕后之人的目的。
而此时他又回忆起父皇的话，怀疑楚氏。
嬴煜不禁偷瞄向楚郃，在穆州有资格实力号令江湖门派的恐怕只有他了吧。
此时一老一少两个人心里各怀鬼胎，相互揣摩。
楚郃搓了搓手，带有引导性地问：“那我明日就派军去抄了他们如何？”
“楚州牧莫要心急，我们手里无凭无据，于理不占优。”
嬴煜出言回绝，他可不敢答应。
这里不比鸿州，在鸿州是敌我分明，这里连真正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看楚郃那迫不及待要出兵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幕后之人。
听到嬴煜拒绝，楚郃还隐隐一副可惜的模样。
“好吧，那就再等些时日，待他们露出马脚再说。”
“楚州牧明智。若无他事，我们回去可好？”
“哦，三殿下请。”
嬴煜回到宴席后坐回武曦身旁。
发现她正抚摸着一枚乳白色玉佩，并且看得出神。
“这是什么？”
嬴煜好奇地问道。
武曦微微一笑，“这是兄长的玉佩，我有些想他了。”
她来到大秦已经一个多月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
嬴煜体验过死别的难捱，亦能体会生离的思念。
他悄悄在武曦的耳边说道：“要不我陪你回一趟周国？”
“真的？”
武曦美目中充满了惊喜，但很快又想到这不现实，喜色渐渐淡去。
她双臂拄在桌案上，托着俏脸，“还是算了吧，陛下不会答应的。”
嬴煜伸手摘了一粒葡萄丢进嘴里，然后挑了挑眉，回道：“父皇答不答没关系，我们可以偷偷去。”
“偷偷去？不用啦，不过还是谢谢你。”
武曦稍微想了想，直晃头。
嬴煜为了自己可以不计后果，但她不想让他为自己犯错。
然而她此刻还不知道，嬴煜已经把周国列入了必去的地方。
两人一直闲聊到宴席结束，期间不乏嬉笑打闹。
可就在回房间休息时有了一点点的小问题。
因为是在楚郃的府邸，所以他们俩只能睡在一间房里。
两人站在房门前久久未不动。
嬴煜仰头看着璀璨的夜空，开口道：“要不……我去和长孙大人挤一挤？”
武曦害羞地低下头，声如蚊蝇般弱弱道：“不用，我们进去吧。”
嬴煜努力掩饰自己的兴奋之色，保证道：“放心，我绝不会有过分之举。”
结果他们进屋后发现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于是两人连衣服都未脱就躺在了床上。
中间隔出一段距离，宛如楚河汉界。
灯未熄，他们都是一样的紧张，笔直地仰面躺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顶。
武曦一双玉手紧紧抓着被边，身子缩在被里，根本不敢动弹。
嬴煜则不同，心里慌张万分但表面却比较随意。
他将双手放在脑后，问道：“明天……你想去哪里玩？”
“随便。”
武曦耳边萦绕着嬴煜的喘气声，现在脑子里乱乱的。
“哦。”
两人无话。
忽然武曦感受到了身旁的嬴煜在翻身。
她立刻变得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就把被子蒙过脸。
脑海里幻想着嬴煜兽性大发的画面，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反抗。
可等了半天，旁边一点动静没有。
难道嬴煜良心发现了？
她慢慢从被里探出半个脑袋，只露出眼睛偷看向嬴煜。
“呼——呼——”
没错，嬴煜睡着了。
他的睡眠质量简直无人能敌，倒头就睡。
武曦看了半天发现嬴煜不像是装睡。
于是她将整个脑袋都露出来，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嬴煜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睡得很香，呼噜也依旧很响。
武曦也就随之大胆起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突出的喉结。
注视着嬴煜近在咫尺的安静面庞。
她笑弯了眉眼。
正是印证了那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