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图归为一条直线了。
机器发出平稳又拖长的滴——的声音。
那一刻,薄夜耳边如同有一道惊雷劈下,轰的一声炸响,随后就响起一阵嘈杂纷乱的嗡嗡声,他眼眶血红,嘴唇颤抖着,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语言已经失去了表达情绪的作用。
身体里涌起一股绝望的哀嚎,薄夜踉跄了一下,被医护人员扶住,随后看着唐诗被那帮人抬下去紧急送进抢救室,薄夜站都快站不稳了,下一秒捂住嘴巴狠狠咳出两口血。
医护人员吓了一跳,以为薄夜是绝望得气急攻心,立刻扶着他也要送抢救室,薄夜嘶哑着嗓子,“救唐诗——救唐诗!”
“伤患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心跳了,立刻准备心肺复苏和电除颤,手术室需要五个护士,另外伤患家属也需要马上检查身体。”
几个医生在走廊过道里急速地准备手续,薄夜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睁睁看着唐诗心跳归零被推进去,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又硬生生忍住了,不,现在自己不能出事,唐诗要
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还得替唐惟撑着……
此时此刻的他就只是个普通人,生死面前一颗渺小的,沧海一粟。
薄夜在外面的时候,给白越拨了个电话,后来江凌和白越赶来,看见薄夜的模样都吓了一跳,“你要死了!”
薄夜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死”这个字眼,江凛立刻改口风,“你快点去检查自己身体,疯了吗你!”
白越拖着薄夜站起来,薄夜手掌心里还有自己咳出来的血,他抓住白越,“唐诗……唐诗她刚刚……”
“别急,我来的路上听到情况了,医院一定会给她做心脏复苏的,来得及。”
白越按住薄夜的肩膀,才发现这个向来强大的男人居然哆嗦得厉害——一个唐诗出事,能让他害怕成这样。
白越不忍心,皱着眉头,“你跟我去检查,这边让江凌守着,保证把唐诗还给你好不好?”
薄夜喃喃着,“你保证吗?你能保证吗——我……”
“我给你保证好不好?”白越也跟着声音发抖了,“唐诗不能出事,你必须相信这个,你还有好多事情没和唐诗
一起完成是不是?唐诗肯定还没彻底打消对你的恨意呢,她不会撒手走人的,怎么也得和你把账算清楚吧?你往好处想,你别焦虑……”
白越这番口不择言的安慰的确起到了些许作用,薄夜点头,眼神慌乱,“对,我还没好好对她呢,她肯定还生我的气,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么想就对了,唐诗交给江凛他们,你,跟我回去复查。”白越拖了一把薄夜,“阿江,你能把唐诗带回来吗?”
江凌愣了愣,对上白越那双带着压迫的眼睛,用力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让她好好地醒来。”
薄夜这才跟着白越踉踉跄跄地走,后来上了车,他抚住自己的喉咙,猛地接连着咳了好几口血。
白越带着薄夜到了自己的基地里,让薄夜躺下,他在一边准备麻醉剂的计量,薄夜盯着白越的脸,他动手术的时候穿的也是大红色的衣服,张扬艳丽的眉目此时此刻一片复杂。
薄夜说,“我想活下来。”
白越一怔。
这是薄夜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有求生欲。
早些时候在澳洲那会,白
越也曾开玩笑对薄夜说,“你这条命,随时随地都会丢,要是死了怎么办?”
当时的薄夜毫不在乎,妖孽的脸上一片轻佻的笑意,全世界都在他眼里融化,“死了就死了,我又没什么在乎的人,反正老子这辈子活得也挺潇洒的。”
可是现在,薄夜对白越说,“我想活下来。”
他有了想要拼命活下去的动力。
他想去,有唐诗的未来。
所以他现在变了想法,不再是无拘无束一个人,哪怕死了也毫不后悔——他想要努力活下去,不管肾的情况有多恶劣,他没办法丢下唐诗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白越对上薄夜坚定的眼神,忽然间笑了笑,“好。”
活下去吧,薄夜,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麻醉剂送入身体,每个细胞都从狂躁中逐渐被沉默睡去,后来薄夜闭上眼睛的时候,黑暗来临前,在他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幕,是唐诗的脸。
如果都能活下来……薄夜对自己说,告诉唐诗我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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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夜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一开始有光线
射入晶状体折射的时候,薄夜还有些不适应,直到后来眨了眨眼睛,白越和江凌坐在一边,各自看着他,表情一模一样,还不约而同喃喃着,“醒来了。”
薄夜看了眼自己左手上扎着的针,又去看自己两个好朋友,开口说话嗓音嘶哑,“唐诗呢?”
江凌对白越说,“我怎么说来着?”
白越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皮夹子,捏住一张一百块啪的一下拍在江凌的手里,“你赢了。”
薄夜脑门上三个问号。
白越说,“我和江凌打赌,打赌你醒来第一句话说什么。”
薄夜有些无语,“你怎么堵的?”
“我觉得你醒来第一句话应该是——‘我在哪’。”白越耸耸肩膀,“江凌说你睁开眼睛第一句话肯定是问唐诗在哪里。”
薄夜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腰部特别虚,“我感觉我的肾都在哆嗦……”
说时迟那时快,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江凌又说,“猜猜是谁?猜对了一百块。”
白越立刻道,“唐诗!”
“NO——”江凌表示惋惜,将手机递给薄夜,“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