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朗和小睿都睡了?”
霍靳深刚刚洗过澡,身上还有好闻的沐浴液的味道。
阮慈递了一个眼神到霍靳深的脸上后,收回目光,应了声“嗯。”
阮慈态度不咸不淡,霍靳深眉心印痕不由得陷进几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找话题和她独处。
还是阮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侧头,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让阮蔷和小睿分开?或许她教育孩子的方式是有所欠缺,可她毕竟是小睿的亲生母亲啊!别人再好,也替代不了自己的妈妈!你已经做过类似的决定了,难道,还想让历史重演吗?”
阮慈说话的口吻看似平静,却不难看出她内里的激动。
霍靳深静静的望着阮慈,比起歉意,眸底溢满的却是怜惜。
但是他知道,目前的阮慈不需要他的怜惜,所以,他也只好将各种关于她的新奇感觉,通通藏起。
霍靳深的视线,眺向远处无尽的黑暗中,略沉的磁性嗓音不停制造出静寂的回音,“如果没有昨晚的事情,我不会这么做。可是,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爱惜的妈妈,我又能拿什么来信任她呢?”
阮慈蹙眉,“可是你不能这样武断的作出决定,万一经过这些事情以后,她想通了呢?”
霍靳深扭头,视线抵向阮慈,反问:“万一她仍是没有想通呢?”
阮慈一滞,一时间竟然词穷了。
想想,霍靳深说的确实也对,阮蔷的一举一动都与小睿的安全和身心健康有关,任何一个疏忽都不可以出现,更何况是那个潜在危险的“万一”呢?
最后,霍靳深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虽然她是你姐姐,但是我比你要了解她。”
阮慈点头,像是在闲聊一般说道:“是啊,毕竟你俩当初爱得轰轰烈烈
,像一对苦命的鸳鸯。”
霍靳深扬起眉梢,眯起黑眸,说:“我希望你说的这番话是在吃醋,而不是讽刺。”
阮慈唇角微翘,只说:“你自行体会。”
对于阮蔷,阮慈虽然不见得有霍靳深那样足够了解她,但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对这个久在同一屋檐下的姐姐,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她一向说话做事儿,都是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不然她那么惜命的人,哪里舍得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
因为阮慈的话,霍靳深眉头拢起。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阮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阮慈被冻得发红的唇,猛地一瞬间,霍靳深只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蛊惑一般,连带着体内的躁动因子都开始活跃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理智完全不受支配,等到他有所觉察时,指腹已经来到了阮慈的唇瓣上。
阮慈身子僵住,唇上的指腹没作停留,很快,也很自然的掠过,然后举高,晃了晃,“有东西。”
“……”
阮慈的眸睫颤动了几下,眉心压着。
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这么说,她就必须得信!
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禁不起任何的情感撩拨!
霍靳深悄然的将那只手收回到口袋里,指腹上还残留着阮慈唇上冰凉的触感,流淌到他心底里时则融化成风,时不时的温暖拂过……
“小朗的事儿,我考虑过了!”
阮慈在沉默之后开口,两个人难得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交流,她只想尽早把这一切事情都说清楚。
霍靳深侧眸睨向阮慈,“你说。”
“我的确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将他带走,但是,我也不想再离开他,所以……”
霍靳深挑高了眉,仔细倾听,
在他看来,最有效、最快捷、又能让大家都受益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
“我们两个人可以轮流照顾小朗,这个月在你这里,下个月就可以去我那边,只要他喜欢,随便想在哪里住多久都可以。”
“……”
霍靳深的俊脸先是僵硬,接着,脸部轮廓的线条开始一点点松动,好像正在瓦解的冰山。
他眯起眼眸问:“这就是你能想出来,对小朗来说最好的安排?”
阮慈很认真的点头,“我们都有彼此不想改变的环境和生活方式,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
“最好的安排?”霍靳深垂下双眸,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香烟和打火机。
待他将香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如此反复……
霍靳深与阮慈两个人之间变得烟雾缭绕,像是隔着迷雾,虽然距离很近,却彼此谁也看不清。
阮慈没有催问霍靳深关于他的答案,而是极有耐心的等待结果。
直到霍靳深抽完了一整支烟,他才侧过头,紧抿的唇,掀起一道桀骜的弧度,沉声问:“你到底想我怎么做,才能抵消你这五年的怨和恨?”
阮慈抬起头,视线与霍靳深的目光相撞。
而霍靳深并不回避阮慈的视线,就那样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而对阮慈所耗的耐心,连霍靳深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逐字逐句的,他说:“只要你说,我就会义无反顾!”
……
经历了这么充实的一天,阮慈躺在床上,本以为自己很乏很累,马上就可以埋头大睡,却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睡不着。
翻来覆去了好几次也没有睡意,索性,阮慈坐了起来,披着外套来到阳台上,推开窗户,让凌晨寒冷的气息灌进室内。
体内躁动不安的血液,随着冷风的吹拂,稍稍冷却,就连同头脑都清醒了许多。
上楼前,霍靳深的那句“义无反顾”,轻轻松松的就将她临时建立起来的堡垒摧毁。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力,早已超乎她的想象。
而对阮慈而言,这样的情感,太过危险。
她可以在被世界都遗弃的角落里默默发觉真心,然后后悔,自责,甚至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是遗憾相伴。
可是,需要她充当冒险者的角色时,她竟然退缩了。
阮慈很清楚,她太习惯于自我保护了。
从母亲去世以后,她就开始打理自己的一切。
直到自己爸爸娶继母唐梦婕进门,还带回来了一个比自己年长的姐姐阮蔷,她孤独且安静的生活,开始慢慢的被无情碾压,以至于她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的那颗心,将自己关在竖起的无形屏障里,好好的保护自己。
说来,有时候,她还是挺佩服阮蔷的,不论对错,只要她认定是对的人,做的是对的事儿,就会想方设法的去争取!
这样的人生,就算是充满算计,但最起码不会留下遗憾!
阮慈从包里摸出来一包烟,打开来抽出一根纤细的女士香烟,点燃后她轻送到唇边,浅浅的吸了口,再缓缓的吐出一圈一圈清烟,由着烟雾徐徐扩散。
她抽烟的动作很娴熟,尤其是半阖眼眸,从红唇吐出烟雾时,就像只慵懒华贵的猫。
这几年,香烟陪伴她度过很多个不眠夜晚,后来工作步入正轨后,她也渐渐忙了起来,再加上考虑到艾迪,她就有意克制。
算一算,这盒烟放在包里已经有一阵子了,今天才第一次拆开。
正如这样一个失眠的夜晚,来
得一样突兀。
……
餐桌前,第一次有了生气儿的样子。
早餐很丰盛,阮慈细心的照顾小睿和小朗两个孩子。
小朗的自理能力很强,完全不需要大人帮助就可以自己用餐,而他小小年纪用餐的动作却处处都透出优雅的雏形。
看得出,霍靳深在对小朗这方面有意培养,而且教得很好。
可是,坐在旁边的小睿,却始终闷闷不乐。
阮慈知道,他是想妈妈了,所以,她对他很是关注,总是会时不时的和他聊天,逗他开心。
不经意的抬起头,阮慈的视线与对面男人看过来的视线撞上,昨晚的话,总是在她脑海中不停浮现。
当时,她没有给霍靳深答复,而是在他和现在如出一辙的专注的目光注视下,落荒而逃。
其实人都是习惯了拒绝,反而忘了接受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也许是因为她比想象中,要期待得多,所以一时间,才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阮慈就这么望着霍靳深,在意识到要避开以前,清亮的眸子里覆着一片迷雾一样的东西。
霍靳深抿了下唇,眼神微微变幻着,而且倏尔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毫不犹豫的吻上了她的唇
小朗正端起牛奶杯,刚刚送到嘴里一口牛奶,在看到这一幕时,一双像极了阮慈的眼睛,慢慢瞪大,小嘴也不由得张大,牛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而小睿却是一脸的失落,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似乎,他在一夜之间长大了,明白了什么叫失去。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霍靳深在尝到阮慈唇上沾着的果汁味道后,便满意的移开了,而后一笑,又退回去坐了下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那样,拿起餐巾轻拭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