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雪之日后，楚渔少见的在府中，与益王妃温存了一月之久。
“启程！”
全府上下，随着他的一声号令，俱都忙碌起来。
不多时，早已备好的十数辆马车，便规矩地站定于府前。
同马车般规矩的，还有临安城内，数十万百姓。
他们自是知道，这一郡的安定，皆是由王爷一人扛下。
故而每逢年关，无论是贩夫走卒，亦或是浆洗农妇，尽数自发伫立道旁，以无声注视予以祈福，饶是往日嬉闹的孩童，此刻亦是噤了声，同长辈一起，坚定地站着。
百姓站了十年，楚渔也见了十年，双方早已形成默契。
将满脸不情愿的华儿抱上车后，益王夫妇二人无视风寒，将两侧车帘扬至车顶，随着车队行进，目光与路边百姓交错而过。
直至最后一辆马车出了城，临安才重新回到了那个喧闹繁华的模样。
揭下车帘后，益王妃用毯子将华儿团起，便斜斜地靠在车里，一双倩目，翘首望着正襟危坐的楚渔。
“华儿，待你大些，临安这方百姓，便是你的责任！”
楚渔语气虽是平淡，却有着一股不容辩驳的气势。
蜷成一团的华儿，懵懂地点了点头。
临安距离大运国都庆安城，仅有400余里。
车队虽慢，却也赶在日落前，便抵达了城门口。
与临安仅三丈的城墙相比，庆安贵为国都，外城各处，皆是按七丈七尺七寸规格所筑，分毫不差。
见到益王旗帜，门口守卫自然不敢阻拦，将进出的百姓驱开后，敞开一条直抵内城的道路。
穿过满城繁盛，宽阔的护城河，入眼即是肃穆的宣赫门。
至此，内里便不是寻常百姓可以窥视的了。
城墙上的守卫，也从普通城卫军，换做了甲胄精良的羽林军，单独拎出来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爹爹，元宵灯会还有几日呀？”
靠近内城后，车里的华儿便将身子裹得更严实了几分，失去了旺盛的人气，这个冬日着实有些令人吃不消。
“年都还没过呢，就盼着灯会了？我看是你肚子里的馋虫等不及了吧！”
楚渔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将一股暖流顺势渡了过去，替他缓解着寒气。
“三弟，今年我可是早你一步到了！”
车马刚一入城，便听得一道豪迈爽朗的笑声，楚渔叹息一声，朝益王妃递了个眼色，示意车队继续行进，便独自下了马车，迎了上去。
“南疆回来，快马加鞭也至少得花费半月，二哥能早我一步，想来今年战果颇丰啊，可是那鲛人又退去了上百里？”
面前之人身着一袭鲜红铠甲，上面还残留有黯淡腥臭的血渍，这便是大运王朝二皇子，晋王，楚显。
领着大运王朝最善战的军队，于南疆海岸，同那凶狠的鲛人对峙了十年，杀得鲛人再不敢踏足运朝土地分毫！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找了处僻静的角落。
这是内城，指不定太子就会出现在哪里，他养的鸟雀，并不比运帝少几只。
“退去百里？你莫不是闲散王爷当久了，胆气都散了？瞧瞧我手中，这是何物？”
说罢，楚显便从怀中，掏出一枚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在这夜里，印得他脸上得意之色更盛几分。
“嚯，是弟弟愚钝了，鲛族的亲王都死于二哥之手，再有几年，鲛患必除！有二哥在，运朝之幸啊！”
即便是楚渔极力控制表情，依旧无法掩饰心中剧烈波动的情绪。
鲛人一族，额顶天生嵌有夜明珠，珠体越大，在族中的地位便越高，这等大小，身为益王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若是有你助我，何须数年？数月足矣！看到你这身衣服，我就厌烦！”
楚显眉头紧皱地盯着他身上的单薄常服，恨不得将自己穿着的铠甲直接套上去。
“二哥说笑了，相较于打打杀杀，还是农事更适合我些，今年下了这么场瑞雪，明年可有好收成了。”
楚渔将身子凑近了些，像是瞧不清这夜明珠的光亮一般，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夫模样。
“怎么，你入锻骨境之事，瞒了太子几年，还要瞒我不成？”
见他不识趣，楚显有些嗔怒，一把揽住他的脖子，用了些力气挥拳砸在他胸口上，直感觉拳头上传来同等力道的回应。
“啧啧，如此健硕的躯体，却用来做那翻土犁地的蠢事，我都替你感到可惜！”
被这么一拳砸到，楚渔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但心中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二哥已入锻骨境五重了？若是太子知道，运朝怕是即刻便要内乱！”
不过，这种话他不至于蠢到说出口，只是讪笑几下，趁机接过夜明珠把玩起来。
“你这么喜欢这玩意儿，就拿去吧，就当我送华儿的新年礼物了！”
楚显对他这敷衍的表现有些不满，松开双手，作势便要离开。
谁知，还没等他移动脚步，那颗冰凉的夜明珠就再次钻进了他怀中。
“二哥，你的战利品我可不敢贪墨，被父皇知道的话，我这小小郡王，怕是脑袋都保不住了！华儿若是真想要，我替他抢几颗来便是。”
楚渔笑了笑，潇洒地抖了抖袍袖，足下加快了几分，先一步离开了。
听完他的话后，楚显微微愣神了片刻。
“大运朝的战神，终于闲不住了？耕地王爷哪有血洒南疆来得痛快？”
他低头瞧了一眼怀里的夜明珠，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起来。
“哧，这类破珠子，也就宫里那些女眷孩子喜欢，父皇怕是更喜欢鲛人做成的鱼头羹吧，也不知道今年又纳了几位猫贵妃？”
“要我说，太子在宫里养那么些聒噪的杂毛玩意，不如统统剁碎了做成猫食，哄好了几位猫娘娘，他的位子不更稳固多了？”
见得四下无人，对于运帝和太子的古怪癖好，他嗤笑了几声，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怀中的夜明珠闪烁了几下，似是想为自己多争得几分地位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