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温一脸错愕,她的手在颤抖,自己却根本没有发觉。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了,脑海里纷乱的像是兵荒马乱过后的战场,一片狼藉。
“这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林温温有些慌神。
陆景深在口袋里抽出一张被狠狠褶皱又被展开的纸,那是亲子鉴定报告,看得出来时间并不太久。
“有段时间了,只不过最近我才验证了这一切。”陆景深的语气淡然,可他的眼神却分明的透着一种绝望。他的迟疑,是因为他其实也害怕面对现实的残忍,一旦验证了真相,那么他拥有的一切很可能瞬间化为泡影。
“所以,你想借我的手除掉姜亦萍?”林温温紧皱的眉心始终没有展开,她缓缓开口,“既然你那天都没有阻止我,今天又为什么不让我杀她?”陆景深看向林温温的目光变得温润,可语气依旧冰冷尖利,“姜亦萍如果死亡,那么她手里的股权,将平摊给各大股东。”“呵——”林温温冷笑着,退后半步,“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保住你的权财利益,你究竟能牺牲多少人?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你究竟是美其名曰为了报杀父之仇毁掉林氏,还是为了借此铲除你新能源领域的对手才这么做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至少杀掉姜亦萍的念头,你最好还是打消。就算她有一天脑死亡,我也会让她带着呼吸机维持着假象的生命体征,你听懂了吗!”陆景深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挣扎,最终消失在深邃暗淡的眸光里面。
看着病床上的姜亦萍,林温温的确是打消了杀掉她的念头。原本这一对人人啧啧称奇的母子,实际上却是这样千疮百孔的关系。或许,
对姜亦萍来说,最大的惩罚根本就不是死亡,而是应该痛苦的躺在床上忍受着这地狱般的煎熬,听着这一切阴谋却无能为力的折磨。
瞬间,林温温想开了一切。她转身离开了病房,离开了医院。
那晚,她没有回陆宅,而是一个人去了墓园。她在徐婉晴的墓地前待了很久,还去看了爷爷,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像是告别,也像是倾诉。
离开墓园的时候,暮烟儿被撞死的那一幕愈加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一样,不停的折磨着林温温。她很想离开,却突然发现,除了陆家,她竟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连小小的梧桐路公寓都在之前与陆景深的离婚阴谋中被卖掉。
再次见到陆景深的时候,是在六个小时之后。
她走出墓园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钟,天刚蒙蒙擦亮。整整一夜,林温温始终待在徐婉晴的墓碑前,好像连着天寒地冻的冰冷都变得不那么明显了,林温温靠在墓碑前感觉像是靠在徐婉晴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林温温看到陆景深的时候,微微一愣。
“上车吧,冻了一夜你也该清醒了。”陆景深拉起林温温的手臂,将她拖上车。可林温温却挣脱开了,她的力气很小,嘴唇苍白。
“不要你管我,我不想再看见你。”说着,林温温轻咳了两声。深秋的云城冷的彻骨,尤其是夜里的温度,更是低的可怜,林温温早就被冻透了。
“不管你想怎么样,至少别拖着病恹恹的身体!”陆景深冷冷的开口,不顾一切的将林温温拉上了车。
可能是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再加上身体几近透支,所以即便林温温心中多不情愿,却还是半推半就的上了车子。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离婚这两个字,无关紧要的时候总是说的轻松,可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刻,却谁也开不了口了。即便那两个字始终在林温温的唇边,可她还是犹豫了。
因为她知道,这一次若是说了离婚,陆景深就一定会遂她的意。人总是在该清醒的时候,欺骗着自己的心。尽管林温温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有将来,可还是磨蹭着,直到最后一刻。
警察找到林温温的时候,是三天后。她正坐在院子里发呆,这三天她之所以就这么赖在陆宅,若无其事的强撑着陆太太这个沉重的包袱,似乎就是在等这迟早会来的一场牢狱之灾。
陆景深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在陆氏集团开完股东大会,提出由他成为暂代姜亦萍股权变动的管理人,陆景深拿出了姜亦萍的授权书。股东们当然不可能有异议,这只不过是程序上的规矩而已。
可没人知道,那份授权书是假的,是陆景深伪造的。可越是这样,越不会有人怀疑。
姜亦萍的御用律师,早就在姜亦萍出事的第二天便离开了云城,全家移民去了国外。当然,这一切都是陆景深的安排,而一个小小的律师,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也只能随风就势。
陆氏,直到这一次才彻底掌握在了陆景深的手里。
可林温温的事,他还是失算了。即便他已经从路政下手,洗掉了林温温撞死姜亦萍那天的全部监控画面,可始终还是有了一条漏网之鱼。
三天之后,现场的目击者将当天用手机拍到的视频交给了警方。那个人当时在医院后面的公路上拍枫叶山的景色,却无意中录下了当天的那一幕,那个刁钻的角度,刚刚好拍到了林温温的脸,坐在那
辆黑色布加迪里面的人正是林温温,清楚的难以解释。
在云城,法律就是如此。即便陆景深不控告林温温,可若是这件事被警察知道,林温温还是必须付出法律的代价。
陆景深带着律师赶到警局的时候,林温温已经承认了一切。警方正式向法院起诉林温温故意杀人,视频经过比对分析,还有那辆车的检测,包括路上的车辙印分析,林温温在撞向将姜亦萍的时候,没有任何刹车的动作。并且在撞完人之后,没有采取救援措施,而是逃离了现场。
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林温温,她被临时收监,等待法院开审。
陆景深的神色凝重,他看向与他一同前来的陆氏集团代表律师,缓缓开口,“能不能打脱罪?”律师微微迟疑,将陆景深拉倒一边,为难的开口,“陆总,打脱罪恐怕是不可能了,又有视频又有人证,就连陆太太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所有的情况都不乐观啊。”“以你的经验,会怎么判?”陆景深的语气冰冷,他此时正站在警局的门口。
“故意杀人属于侵犯公民人身民主权利罪的一种,属于比较严重的罪行,法院一般不会接受减刑或是求情的。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会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律师以专业的口吻和角度回答着陆景深的问题,关于这次的事情,着实有些棘手,更何况林温温还算是半个公众人物,这对社会的影响也会被纳入考量刑法的过程中。
“可不可以算作家庭内部矛盾处理去打官司,更何况姜亦萍并没有死,我也不会提出上诉。”陆景深微微皱眉,他在想尽
一切方法试图将林温温救出来。
律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因为现在已经不是陆家的事情了,是有第三者目击了这次事件。而且故意杀人罪是行为犯,只要行为人实施了故意杀人的行为,就构成了犯罪。”律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夫人现在躺在医院里变成了植物人,并没有死亡,所以死刑和无期徒刑不会纳入考量,以我的经验判断,陆太太很有可能被判十二年。我的信心,只能将刑期减到十年最多。”“十年?不行!”陆景深的目光有些慌神,他绝不会允许林温温将青春全部葬送在监狱里面。更何况,造成今天这种局面,陆景深也有绝对的责任。
林温温说的对,陆景深的确是自私的,他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可以牺牲的远远不止现在他所做的这么多。可有一件事陆景深并没有说实话,他拼死也要留住姜亦萍的命并不只是因为股权而已。
他是在为林温温留后路,若是当时姜亦萍死了,那么今天的林温温必然会被重判,毫无疑问。
“等等,你刚刚说行为人?”陆景深灵机一动,片刻,他压低了嗓音说道,“是不是只要能证明温温没有行为能力责任,官司就有的打了?”律师紧紧皱眉,他的语气有些惊讶,“陆总,可陆太太始终是公众人物,若是从抑郁躁狂,或是精神问题去打,传出去恐怕对陆太太今后的影响……”“我管不了这么多,总之不能让温温坐牢,哪怕全世界都以为她疯了又怎么样。”陆景深的眸光深邃,变得深不可测。他死死的攥着拳头,心里却第一次有了七上八下的危机感。
“好,那一定要尽快准备材料,我会尽力的!”律师信誓旦旦的说着,表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