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可悲——”林温温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话说完,冷着脸离开了病房,她狠狠的关上了门,这一声更像是打在林牧脸上的巴掌,又疼又难堪。
林温温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那一沓文件,脸色苍白,刚刚强撑起来的坚强就像是气球一样,虚有其表,实际内里空空如也,经不起任何尖锐的碰撞。亲人与爱人之间的伤害,作用永远都是相互的。
伤人的同时对自己同样也是伤害。
她一刻都不想继续留在医院里,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胸口憋闷,慌忙低着头走出电梯的林温温正好撞上了同样慌慌张张走进来的人,是一个同样瘦弱的女孩子。
“对不……”林温温本想道歉,刚刚抬头却迎上那个女孩子的目光,不由得一愣,“王漫?你怎么在这里?”“温温姐——”王漫的眼圈有些红,明显是刚哭过。一个月没见,她看上去又瘦弱了不少,面色带着几分憔悴。
“发生什么事了?”林温温拉着王漫,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凭空横出,让她觉得心慌不已。
“唐唐不行了……”王漫的声音虚弱无力,颤抖着的除了她的声音还有她的身体。
似乎是在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痛楚,她的声音到最后一个音节已经几乎是从嗓子里溢出来的一般。
林温温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一下子掉落在地上,“你为什么没告诉我?”王漫的眼圈里有晶莹剔透的液体不停的打转,她摇了摇头,哽咽着,“我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唐唐说什么也不让我告诉你,他说因为他你和陆总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误会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总是烦你,所以……”林温温皱着眉头,“他现
在在哪?”……电梯停在了二十五楼的楼层,是这里的顶层,安静的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的刺鼻。
在电梯里,王漫告诉林温温,因为有一样设备目前只有这家医院里面有,所以方墨亭包下了这里的整整两层楼,为了给唐筱歌一个安静私密的治疗环境。最近一个月里,唐筱歌的情况急转直下,他经常突发性的晕倒昏厥,心脏伴有剧烈的疼痛和抽搐,这一切的信号都在说明,他的病情开始恶化了。
虽然所有的一切医疗条件都是最好的,但有些东西却像是指间沙,无法握住。
走到唐筱歌的病房门口,他正躺在床上,输液的点滴管不断的往他的血管里灌进呈褐色的液体,这一切只能维持,但却让病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林温温刚好看到唐筱歌的脸。
他那阴柔绝美,盛世俊秀的脸庞如今已经苍白的几乎快要透明,他的嘴唇干涸的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看上去触目惊心,令人心疼。不论是年纪,亲情,或是事业,一切都是唐筱歌最好的时期,大概是天妒英才吧,所以才狠心的偷走了他那颗炽热的心脏。
“医生怎么说?”林温温的声音布满了荆棘,听上去沙哑不堪。
王漫小声吸了吸鼻涕,说道,“找不到病情突然加剧恶化的原因,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医生说现在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能找到合适的供体,尽快做心脏移植手术,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可能连三个月都很难熬得过去……”关于心脏供体的事情,林温温一早就知道,所以这句一线生机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希望,反倒是心情更加低落了。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上天为
什么封住了唐筱歌能走出阴霾的所有出口呢。
他的血型,是这世界上最最稀少的熊猫血型,P型血。这种血型远比RH阴性血更加稀少,更加难求。数量的记载,甚至只有个位。
上天给大家的唯一的希望就是,现在必须刚好有一个心脏健康的P型血人死于非命,刚好这个人生前又签过器官捐赠说明,刚好这一切都在这个时候发生。可这未免太过可笑,这样的几率相比买彩票似乎更加低。
突然间,王漫转过身拉住林温温的手,几乎是低声哀求着,“温温姐,你去求求陆总好不好,他那么厉害,说不定有办法呢!”林温温拍了拍王漫的背,安慰道,“傻丫头,若是陆景深能做到的事情想到的办法,方墨亭又何尝没有那个能力呢?”“是啊,你说的对,可若是连方墨亭和陆景深都没有办法的事,那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怎么办……”王漫的脸色苍白,她不停的碎碎念念,小声呢喃着,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来了,怎么不进来,我待在这里好闷啊……”唐筱歌缓缓睁开眼睛,他明明是在开玩笑,故意扬起一个嘴角,像是往常一样邪笑着,可那么熟悉的样子和动作,却显得十分力不从心,就像是抬起一个嘴角的力气对他来说都已经是不再能够轻易办到的事。
王漫在门外抹了抹眼泪,可越是擦眼泪越是流,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决堤的情绪,“温温姐,你进去吧,我去给你们买点喝的!”说完,王漫便跑着离开了病房的门外。
唐筱歌一脸无奈的抱怨着,“这个王漫,刚刚就说出去买喝的,看样子一定是偷跑出去偷懒了,这个助理太不称职了,我非要扣她的年终奖金不可!”可只有
林温温看到了,王漫在离开病房的时候手里明明提着一袋喝的东西。
“咳咳咳……”唐筱歌说道一半,突然咳嗽起来,他捂着心脏,表情是明明痛的要命却在拼命强忍的挣扎。
“你没事吧?我去叫医生!”林温温显得有些惊慌,她扶着唐筱歌,随手将文件袋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
唐筱歌反手一把抓住林温温的手腕,他力气不大,要是往常林温温早就疼的叫救命了,但是现在即使他已经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勉强使出一丁点的劲儿,“别去,好不容易见到你,多呆一会。等医生过来,又要折腾好久,说不定你就该走了……”林温温突然间觉得鼻尖狠狠一酸,眼圈明显的灼热感难受想哭,但她在拼命的克制,情绪一旦决堤,就会像是崩塌的河床,洪水翻涌,直到把人淹死。林温温不能那样做,她必须坚强,必须乐观。
“你呀,浑身的活跃细胞!”林温温提高了嗓门,假装轻松的戳了戳唐筱歌的脑门,就像是以前在天音的时候一样。她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唐筱歌看在眼里,却笑得灿烂。
说着,林温温随手从一边的果篮里面揪出一个橘子,径自剥了起来。剥完橘子,林温温自己吃了两瓣,她没有说帮唐筱歌剥,而是在吃完两瓣之后,一脸嫌弃的紧紧鼻子,“咦,好酸啊,不吃了不吃了,给你吃。”唐筱歌笑的开怀,洁白的牙齿甚至跟他干涸的裂了口子的嘴唇毫不搭调,他起身靠在床头的靠枕上,伸手接过林温温手里的橘子,她的意思,他都懂。
林温温也清楚的知道,唐筱歌一向心高气傲,他的理想和他对生活的向往都不允许他就这样低头,所以他从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做病人一样看待,
他反感那些一近病房就哭天抢地的客套和同情,所以林温温做的很好,王漫也在竭尽全力的配合。
唐筱歌伸出手的时候,林温温的眼睛刺痛的快要瞎掉了,他曾经肤白修长,骨节明显的手指和手背,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和各种检查和点滴留下的青紫色淤痕,他的手好像更瘦了。
林温温不自觉的抓住唐筱歌的手,她紧紧的握着,那只手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她的手心和她的心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生疼生疼。
“干嘛,这么想我啊!”唐筱歌说着,唇角颤抖的厉害。
林温温这才松开手,强忍泪水的感觉并不好受,大脑缺氧的厉害,“吃你的橘子吧,别浪费了!”唐筱歌的发丝垂在眉眼间,凌乱中带着一丝凄美,“有件事,我交代了王漫,但她总是粗心又马虎,我不放心。温雅的儿子,我估计是不能收养了,有空多替我去福利院看看他,他很可怜……”林温温觉得很难过,转而气呼呼的看向唐筱歌,“说什么交代,真想打你一巴掌,自己的事要自己去做,我没时间也没空,你可不要指望我!”唐筱歌笑了笑,眼神里是放心的样子,他知道林温温一定会做得很好,“别哭,我最讨厌女人哭,我这么嚣张可恶的人,老天还不一定愿意收我呢,哈哈——”“谁哭了,神经病!你说得对,老天最讨厌你这种人了,他一定不会要你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吧,别做梦!”说完,林温温转身整理着桌子上的杂物,随手抹了抹眼角,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掉落,砸向了地面。
门口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一切,他全都看在了眼里,手里的披肩被狠狠的揉搓成一团,愤恨的眸光淹没在走廊冰冷的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