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纯白色的墙面和浅香槟色的理石地面在水晶吊灯的映衬下显得一片苍茫,倍感刺眼。不愧是高级的私家医院,所有的陈设和装潢都显得十分高档,就连走廊休息区的长椅都带着镂空的金色花纹。
林温温穿行在安静的走道里,朝着林牧的病房走去。
说是不在意,说是恨,可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心里又怎么会没有半分波澜呢。
按照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所指,林温温终于站在了林牧的病房门口,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准备推门而入,可里面的对话声还是让她不自觉的停下了动作。她稍稍向门边靠了靠,只因为她听到了林宛心这个名字。
“我说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你现在跟我说不行?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每年几百万的薪水,这点事都做不好吗!”林牧高亢的嗓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在门口听得十分清晰,他的语气听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林总!”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发怯,一听便知是林牧的下属或是随从之类的人。
林温温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也许只是林牧工作上的事,她没有兴趣知道,也不愿意难看的躲在这里偷听。可她刚刚明明听到了那个令她万分憎恶的名字,也许听错了吧,林温温这么想着,正准备离开,因为看样子林牧还能大声骂人,表示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把宛心从监狱里给我弄出来!否则就给我滚蛋!”林牧的声音低沉,可这一句却偏偏冲进了林温温的耳朵。
“什么?”林温温狠狠咬住嘴唇,僵硬的身体又重新贴近门边。
年轻的手下看样子是十分为难,他的声音
显得焦灼不安,“林总,你听我说,要是换做以往,别说是从监狱里把人弄出来,就算是像上次一样把人直接在监狱里面弄死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二小姐这件事广为社会关注,事情过去这么久还是经常有记者跑到监狱以各种名堂和手段想要见二小姐一面!”那人顿了顿,不断叹气,“林总,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呢,这个时候实在是没办法做事,很容易连同林氏一起拉下水。再等一等,人们都是健忘的,等这一阵子风头过去,到时候我保证二小姐能畅通无阻的出来。”里面没了声音,大概是林牧认同了年轻手下的说辞,但是这一刻,林温温觉得很惊讶。本以为林牧上次在电台说的那些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心存悔恨,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是真的觉得林宛心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应该应分的。
就算林宛心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这二十多年的感情和悉心培养始终都牵挂着林牧的心,这一点即便是一个野种,林温温也是望尘莫及的。
看来林牧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在演戏,他对林温温的小心翼翼只不过是之于她手里那百分之五十林氏股份的忌惮,而他指证林宛心也不过是出于无奈的大义灭亲,毕竟事情已经败露,他这么做却能够挽救林氏的股价。
林温温有点恍惚,她的脑子里全是轰鸣声,这一切都是个笑话,自己却还在担心。她后退了两步,这一刻只想快速逃离这里,她不想再看到林牧,他的死活她暗暗发誓再也不想理睬。
“林小姐,你来了,林总在里面!”一位私家护士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正端着换药的医用托盘,她突然说话的声音吓了林温温一跳。
“恩,不用
了,我要走了。”林温温的脸色不太好看,她的目光闪躲着,像是一个在情感的战场上落荒而逃的伤兵。
可这时门已经被推开了,林牧看到了林温温,情绪很浅,看不出悲喜,他只是招了招手,“你来了,怎么不进来!正好,我还有事跟你说!”林温温这才停下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过身子,走进了病房。林牧正靠在病床的床头上,腰上垫着一个枕头,看上去脸色可不比刚才骂人的声音,显得憔悴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我进了医院?”林牧语气平淡的问道。
“是你的助理给我打了电话,我还以为多严重呢,看上去你还挺精神的!”林温温冷着脸,语气比表情更加冷淡。
林牧轻笑了一声,却引得直咳嗽,“看到我没死让你失望了……”一旁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是刚刚跟林牧说话的那个人,他看上去一副诡诈的模样,眼神也不怎么老实。护士给林牧换药,直到挽起病服的袖子,林温温才看到林牧的手肘上赫然一大片青紫色,中间的纱布块已经被血浸透,看上去夺目又狰狞。
大概是看到林温温的眼神,一旁的男人开了口,“大小姐,林总是在家突然心脏不舒服,再加上有些发烧,所以晕倒的时候不巧撞在了客厅的装饰上才受了伤……”“哦。”林温温不痛不痒的样子像是一只刺猬,惹得林牧更加恼怒,可他却再也不能像是之前一样,对林温温呼来喝去的谩骂。可这怒气却倒霉的伤及了无辜,就是一边的年轻男人。
“谁让你在这多嘴,给我滚出去,做你该做的事去!”林牧呵斥着,语气不满。
“是是是,对不起林总,那我先走了!”那男人惶恐的连忙点
头致歉,临走前还礼貌恭敬的冲着林温温打了招呼,一看就知道是个平时很会溜须拍马的下属,但想必他一定是林牧的心腹重臣,否则刚刚那些事林牧也不会交给他去办。
言语间,林牧扫了一眼林温温,他的目光冷冰冰的,如三月的晨霜。只见林温温面容狼狈苍白,头发没有好好整理,而是随意的散落在肩膀后面,用一根发绳胡乱的缠了起来。她身上披着一件外套,里面若隐隐若现的还是一套真丝质地的睡衣,手里只有车钥匙和手机。
过了一会儿,护士帮林牧把伤口上的就纱布替换下来又重新擦了药包扎起来,她的动作细致熟练,看上去很值得信赖的样子。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小护士拿了一支喷雾递给林温温,刻意叮嘱着。
“这个是止痛喷雾,病人觉得手臂不舒服的时候可以隔着纱布喷几下,雾气渗透进去会有效的缓解刺痛感的,交给你了。还有,病人现在还有点发烧,等一下点滴结束之后,你最好……”护士的话只说了一半,林温温便打断了她。
“你还是跟他自己说吧。”话音还未落,林温温便把手里的喷雾扔在了病床上。
护士的表情有一丝疑惑,却还是按照林温温说的,转身看向林牧。林牧拿起林温温丢过来的喷雾瓶子,扔在了护士的托盘里,“什么喷雾,这么一点伤口用不着弄这些有的没的,你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哦,好。”护士点点头,还是默不作声的离开了病房。
“你什么时候得了心脏病了。”林温温坐在沙发上,表情浅淡。
林牧的脸色始终不好,除了情绪使然还有浑身的酸痛,他往后靠了靠,“怎么,你还知道关心我?”林温温扭过头,
苦笑着,表情僵硬,她的声音很冷,“我想我没这个义务,而且我也很忙,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呵——”林牧冷笑着,他的眼底慍着一股墨蓝色的冷光,“是啊,我没尽过责任,你自然也没有义务,很公平。”说罢,林牧便从桌角拿出一份文件,仍在床边,“把这份文件签了。”林温温拿起文件随手翻看着,里面足足十几页纸那么多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蚂蚁似的令人觉得反胃,关于法律性质的专业文件她一向不懂,只是浅显的大概知道这是一份转让类别的合约,“这是什么意思?”林牧的语气平淡,“之前股份还在老爷子手里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有一份这样的例行文件,公司的大小事务都全权交由我来决策处理,现在股份拥有人变更,文件自然是重新签署一份妥当一点!”林温温没说话,她拿着文件,平淡的说道,“我知道了,等我看过以后我会叫人把文件给你送去。”“对了。”林温温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看向林牧,“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众所周知的大孝子林牧以前对爷爷是那么好,言听计从,每天打电话嘘寒问暖,十年没变。可自从爷爷手里的股份清空之后,你已经四个月没有给爷爷打过电话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图穷匕见呢。”林牧一下子火气就窜了上来,他指着林温温,提高了嗓门,“反了天了,你现在竟然教训起老子来了,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林温温故意笑着,耸了耸肩,“爷爷昨天在电话里跟我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他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最初的时候没有把林氏的大权直接交给你,这让他多享了十年的儿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