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这场憋了很久的雨终究是没能痛快的淋下来,瞧那窗外刚刚还在拼命压顶的乌云这一刻好像消散了不少,只留下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似的薄纱,还迟迟不肯随着风离开。
陆景深说了很多话,他几乎完整的转达了程易日记本里的一切,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切,并且表情凝重。
林温温看了一眼林宛心,虽然此刻的她是狼狈的,但林温温竟然不自觉的有些羡慕起她来。至少,她始终都能伸手触及到那些原本林温温想都不敢想的一切。比如家庭,比如父爱。
她的目光扫向林牧,他的脸色始终阴暗无光,除了始终没有停止过的颤抖,林温温竟探求不出一丝其他的情绪。林牧在想些什么,她无从得知。
“陆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林牧缓缓开口,语气阴郁,仿佛突然苍老了许多。
“您说……”陆景深的声音有些喑哑起来,大概是刚刚说了太多的话,大概是心里沉积了太多情绪。
林牧低着头,指了指林宛心,“她能不能就交给我来处理……”林温温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受害者,她的胸口有些闷热。林牧的话,是在保护林宛心,还是在无视林温温,那一刻,她想不出究竟。
陆景深握紧林温温的手,直到她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睛,陆景深才会意的点点头,如同默认。
“我们走吧……”陆景深扶着林温温,吃力的站起身子,向门口的方向移动。林温温的力气几乎耗尽,每一步都磨蹭着地面,发出呲呲的声响。
林牧抬起手,他想要叫住林温温的名字,但最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林温温快要走到门口,林牧还是放下了手,他的眉心紧紧皱成一团
,深深的沟壑即便是岁月也再也无法填平。
恍然间,林牧忽然大叫一声,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小心!”等林温温和陆景深双双闻声回过头的时候,只见被打晕在地上的领头黑衣男苏醒过来,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冲着林温温就刺了过去。就在刀尖距离林温温的心脏越来越近的时候,一个宽厚的身影挡在了林温温的面前,是林牧。
尖利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就刺进了林牧的背部,穿透了他的西装,他的衬衫和他的皮肤。
他看着林温温,笑着倒了下去。
林温温瞳孔蓦地睁大,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一时间忘记了作何反应。
好在陆景深反应够快,一脚踢飞了黑衣男手里的匕首,那把沾满了血渍的刀被弹飞,落向了远处的地面。咣当一声,掉在了空旷的房间里,惊起一层巨浪,震慑人心。
陆景深这一脚力道显然不轻,那男人龇牙咧嘴的捂着手腕,疼的瞬间冒起了冷汗,吴特助见状迅速制服了黑衣男,并示意保镖,把他带了出去。
“陆总,陆太太,你们没事吧?”吴特助神情紧张的一边询问,一边上下打量着陆景深和林温温是否受伤。
陆景深摇了摇头,一脸阴沉的看向吴特助,他的眼神中似乎别有一番意味,吴特助点点头,便冲着站在门口的保镖挥了挥手示意着,保镖便立即连拖带拽的带着那男人离开了工厂。
林温温的心里想起那个男人曾说过的话,想必他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林温温此时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俯下身子惊恐的呼喊着林牧的名字,“你,你……”林宛心被吓傻了,依旧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样子狼狈极了,脸上精心画
着的妆被纵横交错的泪水弄花了,一道一道,看上去难看极了。见到林牧倒下,林宛心瞪圆了眼睛,却始终无动于衷。
“快叫大夫来——”工厂里回荡着林温温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叫着林牧。他微微睁开眼睛,此时此刻,鲜血已经在地上留下了一滩厚重的印记,他的声音瞬间憔悴不堪,脸色煞白,像是血液正在逐渐流干一样。
林牧抬起手,有些吃力。林温温惊慌的迎上去,反握住林牧的手,“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啊,你怎么这么多事啊,你不是一直恨死我了吗,干嘛要来管闲事。你看看你自己,你已经五十多岁了,你怎么受得住啊——”林温温几乎滔滔不绝的不停讲话,她狠狠责怪着林牧,眼圈有些湿润。她不敢看向地面上的血迹,眼神始终看向别处。渐渐的,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林牧握紧林温温的手,笑了,他的笑声依旧苍白无力。他好像没有在听林温温说什么,只是径自打断了她,幽幽的开口,“那副画,竟然还在啊,都已经快二十年了……”林温温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林牧所指的正是她早就已经发现的那副画。她没再说话,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副笔触稚嫩,残缺不全的画,“原来你还记得……”林牧没有应声,完全昏了过去。
吴特助命人立即把林牧送去了陆氏的私家医院,毕竟是刀伤,若是送去公立医院,这件事一定会惊动警方,闹大。狗仔一向鼻子敏感,若是惊闻两大上市公司总裁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还闹得进了医院,无疑是对陆氏和林氏股价的极大打击。
所以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这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每一个商业巨头的背后几乎都有
着属于自己的私家医院,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林牧被抬走,林温温支撑起来的全部力量瞬间被抽干,她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迹,眼前一片空白,瞬间没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足足过了两天一夜了。林温温太过疲惫,一边输液一边昏睡,就这样足足睡了四十几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依旧充满眩晕感,不过身体状态似乎恢复了不少,只是还有一些虚弱。她掀开被子,努力坐起身体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陆宅的房间里了。
窗帘半掩着,房间里的光线刚刚好,一切就如同静止了一样。
“你醒了……”林温温坐在床边,还在努力适应着睡太久的眩晕感,便听见了陆景深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抬头往门外看去,才发现陆景深正端着托盘走进房间。
“林牧他……”林温温有些吞吐,随即她便冷着语气问道,“他死了没有?”陆景深微微轻笑,“你刚醒来就急着问林牧的事,到底是希望他死了,还是没死呢?”“听你这么说,他一定是没死喽?”林温温无奈的抿了抿嘴唇,干涸的嘴唇有些微微裂开,隐约的泛着疼痛。
“都会贫嘴了,就是说你没事了,把这个喝了……”说着,陆景深端起放在床头边上的瓷碗。
林温温看了一眼,皱着眉,“这是什么啊,好像有股腥味……”“是低盐的鸡汤,没有什么调味料,蓉姐已经把油星全部滤掉了,所以比较清淡。你身子很虚弱,这两天又没怎么吃东西只打了营养液,所以先喝点汤水补充一下体力。”陆景深在说这些的时候样子格外认真,他的表情淡淡的,竟有些可爱。
“怎么,你是想要我喂你吗?”陆景深看着无动于衷的
林温温,淡淡扬起一个唇角笑了起来。
“不用,我自己喝!”林温温一把抢过碗,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这汤大概除了补充营养就一无是处了吧,味道完全难以忍受,果然没有调味的鸡汤是能够算得上是黑暗料理的。
喝完一碗热汤,林温温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有了些血色,疲惫的身体好像也渐渐被热汤滋润有了力气。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撅着嘴巴,“好像比中药还要难喝……”话音还未落,陆景深的手便覆上了林温温的额头上,随即他又俯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林温温的额头。这动作亲密暧昧至极,灼热的鼻息打在林温温的脸上,她的脸颊更加红了。
“还好,退烧了。”陆景深放下手里的碗,坐在了林温温对面,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他刮了一下林温温的鼻尖,深邃的眸子蓄着笑,“你脸怎么那么红啊,是不是又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林温温一下子回过神,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脸颊已经有些烫手了,“你说什么啊,神经病。”林温温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可猛然起身还是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她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后仰了过去。还好陆景深反应快,一把接住了林温温,否则她的后脑勺一定会撞在床边。
“小心点!”陆景深的语气有些明显的责怪。
片刻,林温温始终看着陆景深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景深自然是看得出来,林温温始终都想询问关于林牧的情况。
“林牧已经没事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还好匕首插偏了,没有伤到心脏,只是刺破了大动脉,所以流血过多晕倒了。”陆景深云淡风轻的说着,手里还在翻阅着一旁的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