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日记本放在了五斗柜的上面,开始收拾衣服。
程易的衣物并不多,每个季节不过三两件换洗,并无其他。款式也是七八年前的样子,仔细看会发现衣服的领口袖口之类边角处,都已经有了很严重的磨损。一道一道细小的缺口,完美的诠释了时光有多锋利。
林温温觉得,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间屋子。
每一处角落,每一个细节,都令她心酸不已。这种憋闷自责的感觉,简直令人窒息。
她在柜子里翻了翻,觉得没有一件衣服还能继续穿,于是看了一眼衣服上的尺码标签,便简单叠了叠,重新放回了柜子里。
林温温本来是半蹲的姿势,可能持续的时间有点久,所以站起身的时候腿有些麻痹,导致她差点没站稳摔到地上。还好她的反应还算迅速,立刻伸手扶住了五斗柜的边缘。
白色的五斗柜已经开始泛黄,四角的木质桌腿也已经被磨蚀的变了形状,开始摇摇晃晃,完全不稳当。
所以当林温温的身体重量压向柜子的时候,偏转的角度滑落了日记本,掉在了地板上,激荡起一层稀薄的灰尘,映衬着背后的夕阳,看上去格外明显。
林温温弯下身子捡起日记本,拍了拍浮在上面的灰尘,打算放回原处。可拍动的力道,震落了夹在日记本内页里的一张照片。泛黄的旧照片布满了褶皱的折痕,看上去像是曾经被人用力团起来,又舒展开的样子。
林温温又捡起那张照片,上面一共有四个人,是随便扫一眼便能轻易看见的。林温温觉得始终随便看别人的东西,是有些不礼貌的,于是没多想,便想要直接塞回日记本里。
可抬起手,林温温才赫然发现,照片
上其中一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许晚晴。对于母亲的记忆,几乎都停留在小时候和照片上的林温温,一眼便认出了母亲,即便照片的相纸已经破败不堪。
她这才看向那张照片的全貌,照片里站在许晚晴身边的人,便是程易。看样子,应该跟墙上挂着的那张照片是差不多时间拍摄的,照片下角位置的日期已经模糊不清了。
顺着程易的方向再往左手边看,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女人,她歪着脑袋,靠向程易肩膀的方向。林温温上下打量着,越是看就越是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女人到底在哪见过。
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漂亮,梳着两个长长的辫子,垂落在胸前。她的眉眼娇若桃花,两篇薄唇微微上扬着,看上去嘴角含春的模样。即便老照片的清晰度不够,而且相纸也残旧了些,但还是隐约感觉到她的皮肤一定很白皙。
相比自己的母亲许晚晴,这个女孩子看上去灵动多了,很活泼的样子。林温温大抵是遗传了许晚晴的基因,都是十足的美人坯子。只不过,许晚晴看上去更加清冷高傲,一脸温柔淡然的模样。
林温温拿着照片走到窗户前,静静的看着照片上的人,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在那个陌生女孩子的旁边,是一个男人,完全陌生的面孔,正看着那女孩子一脸笑意的样子。
那个男孩子看上去比程易那时的年纪要大一些,利落的短寸头,穿着旧式的藏蓝色套装。整齐洁白的牙齿,带着憨憨傻傻的笑容。
这个男孩子大概喜欢身边的女孩子吧,这是林温温作为女人的直觉,他的眼神穿透时光和照片,依旧带着满满的爱慕。在爱情里,除了当局者之外,所有人都能一
眼看穿那份情意。
可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子看上去,倒像是对程易有好感的样子。无论是从动作,还是表情上,都不难发现端倪。
仔细一看,这张照片倒是蛮有意思的。林温温歪着脑袋,笑了笑。凭着她的猜想,便是寸头男孩喜欢双麻花辫女孩,而女孩呢,看上去又喜欢着站在旁边的程易。程易就不用多说了,这么多年,始终对许晚晴恋恋不忘。
整张照片,看上去只有许晚晴一人直视着镜头的方向,在距离程易半步之遥的位置,完全不理身边事事的盯着镜头。她的目光清冷,却带着向往和渴求的神情,看着照片的时候,就好像在与许晚晴对视一般。
她在意的,恐怕是相机背后的那个那个人吧。
正想着,窗外忽然间开始阴天,远处传来了雷声和闪电。大概是快要下雨了,狂乱的阵风刮着窗子,发出声响。
林温温伸手关上窗户,心里还在不断想着照片上那个看上去眼熟的陌生女孩子,到现在该是跟许晚晴差不多的年纪了。人就是这样,越是记不起来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件小事,也足够使人牵肠挂肚一阵子了。
窗户的滑锁不太灵活,林温温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关严窗户。玻璃上厚厚的灰尘已经桎梏在表面,几乎透近了玻璃。像是这样,阳光必定是不够充足的。
夕阳渐渐退去,屋子里已经变得暗了下来。始终拿着照片的林温温甚至都忘记了开灯,她握着照片看向窗外,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程易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自己却浑然不觉。难道能对程易叔叔照顾的方式,就只能是像现在这样,留在医院里面吗。
林温温的眼圈开始发烫,模糊的泪痕停留在视网膜上。她
狠命的吸了吸鼻涕,正准备收拾收拾离开这里。
抬头,面对着挂满污渍的窗户,像是镜子一般,反映出了林温温瘦弱的脸颊。她端详着自己的脸,像是混沌天地里的暗影,悄无声息,又渺小不堪。
这时,在窗户背景的位置,忽然间闪过一个影子。林温温的目光从自己的脸颊上移开,看向一边的玻璃反光处,只见一双黑色的眼睛正在昏暗的屋子里面对着林温温面对的方向,看向她。
她一愣,一瞬间浑身的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心里重重咯噔了一声。
毛骨悚然,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此时此刻,林温温彻彻底底的经历了这种令人几乎窒息昏死过去的感觉。
她的背后激起一阵凉意,瞬间寒彻骨髓。
“呃……”林温温没发出声音,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在接下来的三十七秒之后,她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
“啊——”尖利的叫声完爆世界各地的歌剧的演唱家,毫不夸张的说,至少往上往下各数五层楼,都能清晰的听见这一声尖叫。
林温温猛然转身,闭着眼睛就是一通胡乱的拍打,“鬼啊,鬼啊……”手里的日记本和照片不知什么时候,被林温温甩了出去,掉落在地上。
没多久,房子里的灯瞬间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线穿透林温温紧闭的双眼,刺进她的瞳孔。见对方始终没有动静,林温温才皱紧眉心,慢慢的挣开眼睛。
“疯够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不大的房子里蔓延开,磁性的嗓音好听极了。
“陆景深?”林温温先是一惊,随即瞬间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差一点就要夺眶而出,她像是树袋熊一样,死死的抓着陆景深的衣服,拼命的往他怀里钻
。
陆景深一愣,随即调侃着冷声笑道,“怎么,才这么一会没见就这么想我吗?”林温温强止住因惊吓未定而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她吸了吸鼻涕,直起身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呢。”“你见过有这么帅的鬼吗?”陆景深冷笑着开口,一脸冷魅。
林温温翻了个白眼,立刻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啊?你不是刚刚回陆氏了吗?”陆景深撇了撇嘴,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一边淡淡的说道,“你刚走,吴特助打来说解决了问题,我就不用回去了。本来想在楼下等你,谁知道你这么磨蹭,都一个多小时了还不下来,我就上来看看。还有啊,你又没锁门,我能进来有什么出奇的?”“原来我没锁门的吗……”林温温这才探着脑袋,看向门口的位置,果然,地上有一只拖鞋挡在了门缝处。应该是刚刚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踢过去的,正好阻碍了门被关上。
“原来王爱萍,一早就和程易认识的吗。”陆景深淡淡的说着,他的目光扫过照片之后,便随手夹在日记本里,放在了五斗柜上。
“衣服收拾好了吗?这里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怎么会这么小,啧啧啧……”陆景深到处打量着,发出怪异的声音。
林温温被陆景深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她一步迈到陆景深旁边,扯着他的袖口,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王爱萍和程易认识?”“是啊,照片上的人不就是他们吗。”陆景深反倒是有些奇怪,他指了指五斗柜上的日记本,示意着。
林温温迅速在脑海里回忆着,随即立刻跑到五斗柜旁边再次拿出那张照片。这么一看,照片上那个看起来熟悉的女孩子,真的就是王爱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