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温温是被陆景深的电话声吵醒的,他看了一眼正睡着的林温温,走到浴室才接起电话。
“什么事?”“不方便。”他只说了两句话,便挂断了电话,林温温听得清清楚楚,她揉了揉眼睛懒懒散散的起了身。
今天的阳光有些暗沉,像是没睡醒的样子,一会儿要按照约定和陆景深一起去云城的一家高档酒店里,与姜亦萍会面,然后三个人要一同前往墓园。
这件事几乎毁掉了林温温过周末的心情,并不是因为去墓园,而是因为要见到姜亦萍,这让她浑身不自在。
第一次的见面,姜亦萍淡然大方的样子甚至一度令林温温觉得她是一个多么好相处的优雅女人。
可第二次的见面,只剩下他们三个的时候,姜亦萍才表露出她本来咄咄逼人的个性,林温温才知道,第一次的端庄优雅,不过是她在众人面前故意的表现而已。
正从浴室走出来的陆景深看到林温温坐起身子,径直走了过去,揽住她的腰肢,双手狡猾的抚在了她的小腹上,将她揽在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儿子睡醒啦?”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林温温被陆景深的话弄得顿时清醒起来,像是无端端下了一场冰雨,浇熄了她的所有情绪。
陆景深手心的温度对她来说,像是一阵电流,让她麻痹着,也提醒着她,孩子的事不能再拖了。
林温温清楚的知道,可她还在寻找合适的契机,她预感到,马上就会发生了。
“恩……”林温温笑着,回过头,“几点钟出发呀?”她问着话一边下了床,假装不经意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想尽快逃离陆景深的怀抱。
自从孩子出了事,每一次陆景深的靠近都
让她觉得无比的紧张,紧张到快要不能呼吸了。
所以,她只能一而再的逃离着,尽量多的远远的。
“吃完早饭再出发,不着急。”陆景深说着,系上了衬衫袖口的纽扣,低着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着一边不经意的说着,“对了,明天该做定期孕检了,如果你不想出去,我叫医生来家里。”林温温楞在浴室门口,脸色瞬间有些苍白,血液似乎没力气的一直没办法涌上大脑一样,她吞了吞口水,佯装淡定的说着,“噢,不用了,反正我明天约了烟儿,顺便她陪我去趟医院就行了。”“恩!”陆景深点了点头,目光还停留在自己的衣着上,似乎没有对林温温的话表示什么怀疑,这让林温温松了一口气。
走进浴室,她还是止不住的心跳,一下一下,充满着力量的回荡在胸口,震得人浑身发疼。
吃过早饭,陆景深亲自开车带着林温温,往姜亦萍住的酒店的方向驶去,一路上有条不紊。
车里一直开着空调,可林温温始终觉得有些闷热,她的手心和额角都噙出了细密的汗水,有些晶莹。心脏始终悬着,从C市回来后,每一次与陆景深的单独相处,都令她觉得充满压力,似乎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关于肚子里的宝宝,林温温觉得自己像个背叛者,她没能保护好孩子,尽管不是她的错,可她依然不停的自责。
一直到了姜亦萍的酒店门口,林温温才稍稍松了口气,至少陆景深的注意力不会全部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在停车场里,林温温拒绝了陆景深的提议,所以他一个人上了楼,去接姜亦萍下来,而林温温就坐在车里等着,并且乖乖的坐去了车的后
座上。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姜亦萍和陆景深出现了电梯口,向着车子的方向走了过来,林温温下车打着招呼,在车里,她努力练习着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让它显得太过僵硬。
“妈……”林温温在话音刚出口的时候,还是觉得极为不自在,但这是姜亦萍的要求,她只能听从,更何况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姜亦萍身着一身墨蓝色重磅真丝套装,衣角和裤脚遥相呼应的带着蝴蝶的图案,既不失庄重沉稳,又不会显得太过明丽跳脱。
蝴蝶的形态栩栩如生,一看便是采用了江南苏绣的手工刺绣针法绣成的,与普通的刺绣不同,江南苏绣胜在针线都非常的细。
只有这样才能清晰的描绘出蝴蝶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是翅膀里的脉络,身上的花纹,都是一针一线的绣上去的,所以看起来十分精致动人。
有关刺绣,林温温只是略知一二,还是小时候经常听母亲许晚晴说的,许晚晴生在江南水乡,所以始终对江南的刺绣有着不可替代的情愫。
所以姜亦萍身上这套衣服,不看品牌,不看丝质,甚至不看做工,单单只是那一对蝴蝶,就已经是价值不菲了。
为了尽可能的找些话题使得气氛没那么尴尬,所以林温温一看见姜亦萍便赞美了她的衣着打扮,好在关于刺绣,林温温还是能凭着对母亲的记忆说上几句的。
姜亦萍笑着,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屑一顾的样子,“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心思真是深呐,景深你可要防着点,都说啊,这枕边人会害人于无形的。”她的声音格外阴阳怪气的回荡在停车场里,林温温早会料到她不会有什么好的态度,不过没想到姜亦萍的话却如
此不堪,不仅仅是她,还有姜亦萍自己,都显得没那么好看了。
见林温温尴尬的愣在原地,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陆景深笑着打破了沉默。
“姜女士,您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联系与我相熟的娱乐公司老板,等下次有什么电影开拍,就让他们请您去当编剧如何啊?”姜亦萍瞪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林温温,才把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儿子,她翻了个白眼,嘟着嘴,“我只是跟温温开了个玩笑,你就这么拿你妈开涮是不是,我要是当了编剧啊,一定都给你们安排个不错的角色,哈哈哈……”姜亦萍与陆景深说笑着上了车,林温温攥着拳头挪不开步子,她暗暗下着决心,一定不会再刻意的去讨好姜亦萍了,刚刚的想法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可笑。
林温温想着,带着愤愤不平的情绪,自己都未曾讨好过陆景深,掂量着那不知道何时结束的契约婚姻,何必要在姜亦萍身上浪费时间呢。
她喜不喜欢我,没那么重要。
一路上林温温坐在后座一声不吭,不是她故意不说话,而是姜亦萍和陆景深的话题她完全插不上嘴,而且她也不想融入他们的对话。
怕是自己又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又惹来姜亦萍枪林弹雨般的讽刺和责难,现在的林温温另外格外脆弱,她无力再去抵抗这些灾难了。
车子开了很久,林温温几乎睡着了。
整整两个半小时,才到了云城的墓园,那是距离市区非常远的一个地方,依山面海,听说跨过后面那座山,便是出了云城的边界了。
姜亦萍看了一眼林温温,翻着白眼,冷冷的说着,“你看看,成什么样子!”林温温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倚在后座睡去时
,无意弄乱的头发,她慌忙的整理了自己的头发,随手挽了起来,随性大方的样子,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动人。
陆家老爷的墓地在墓园的中间位置,放眼望去是这里最为豪华的一块墓地了,面积很大,石碑高的几乎快要戳进了云彩,那是林温温的感觉,她心里暗自感叹着,却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姜亦萍看着墓碑,很久,才默默的说着,“老爷,我来看你了,过的好吗,我过的很好,一切都很好,就是偶尔会惦记你,儿子结了婚,今天特地带着夫人来见你……”姜亦萍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又小声的呢喃了几句,林温温这才发现,墓碑上的照片就是昨天在陆景深办公室里打碎的相框里的那个人。
陆景深站在墓碑前,始终一眼不发,他带着墨镜,林温温偷偷扭过头看他,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叔叔你好,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叫林温温,您可以叫我温温,希望您能保佑您的孙子,等他到了那边,帮我好好照顾他。”林温温是在心里默默念着的,她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楚,站在墓园里,跟陆景深死去的爸爸说着这些话,对她来说就像是给自己的孩子送行一样。
仪式感有时候会放大人的感受,让开心变得更加开心,却把难过变得生不如死。
最后要离开的时候,陆景深牵着林温温的手,给陆家老爷鞠了一躬,林温温也一样,虔诚的祈求着。
走出墓园的时候,林温温回头看了一眼墓碑,墓碑上的男人依旧是炯炯有神的目光,英气逼人的俊逸脸庞。
再次回过头看着陆景深,他的一颦一簇,他的呼吸频率,似乎让林温温看到了孩子模糊的样子,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