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笼罩着树林,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块。
银色的月亮悄然挂在了天空的正中,格外的鲜亮,就是色调苍白了些。
林里很静,静的出奇,陆景深看着林温温,淡淡的说,“这里完全收不到讯号。”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依旧不慌不忙的以一种低沉稳重的嗓音,慢慢道来,像是这样灾难与他无关。
这是在他找到林温温之后的样子,在此之前,他的咆哮和崩溃,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直面。
“那怎么办?”林温温完全清醒过来,只是脚踝的疼痛感依旧难以忍受的跳动着。
“烟儿怎么样了?”林温温皱起眉。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别人,现在你都已经自身难保了。”陆景深有些无奈的说着,伸手戳了一下林温温的额头。
“啊!很痛唉!”林温温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脸不满的看着他,“我们得赶快回去,烟儿有低血糖综合征,要是一直不吃东西,容易出人命的。”说着,林温温拼命想要撑起身体,可是左脚仍然完全使不上力,整个人只能坐在地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怎么,不是很着急吗,起不来了?”陆景深蹲在旁边看着林温温,语气里满满的嘲讽,目光却异如往常的冷峻。
林温温泄气的样子,像是放弃了抵抗,她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陆景深,她知道,他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你以为你什么都能应付得来吗?”陆景深站起身,看着一片乱丛般的树林,他指着林温温。
“去啊,慕烟儿不是等着你救命吗,你再不去,她可能就死了。你不是很厉害吗,去啊,你让你去!去啊!”陆景深几乎开始厉声的咆
哮起来,他的样子像是溶进了黑暗中,完全看不清轮廓。
陆景深忽然提高的音量吓得林温温不停颤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她甚至不敢抬头,直到委屈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才哭喊着,不停摇头,“不,不要,别说了,别说了,你别再说了!我求你了,别说了……”陆景深其实并没有怪吴特助,他怪的是林温温,他的担心和恐惧,无比沉重的压制了内心的愤怒,直到找到林温温那一刻,他心里的火气再也抑制不住了,终于在林温温又一次的逞强中彻底爆发了。
他扯着林温温的胳膊,手心冰凉的快要刺痛她的身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要他跟着你去不顾一切,你为什么能这么自私!”林温温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出,越是努力忍着,越是徒劳无功。她无力反驳,因为这一次,她的确是冲动的完全没有理会后果。
她不后悔自己为了慕烟儿不顾一切,但是她后悔赌上了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全去成全自己的大义凛然,可生命就是这样,永远让人在矛盾中苟且偷生,不得安乐。
终于,陆景深严苛的责难全部倾卸而出,连同他的怒火,和心疼,如数推给了林温温。
林温温的嗓音有些哑,却一直小声的说着,“对不起……”陆景深叹着气,他的心跳起了细微的变化,清冷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柔软,最后,他还是败给了自己。
“上来!”陆景深冷冷的说着,已经背过身,蹲在了地上。
“啊?”林温温抹了抹眼泪,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
“快点,要不你就自己在这过夜好了,我可不敢保证后半夜有没有野兽什么的。”陆景深带着一丝胁迫
的语气,强硬而坚决。
林温温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立马乖乖把手搭在了陆景深的肩上,吃力的向他靠了过去。
这是陆景深第一次背她,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在树林里摸索着方向,林温温紧紧贴着他的背,隐约中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强而有力。在这一刻给了林温温无尽的安全感。
走了一会儿,林温温才留意到陆景深的鬓角处已经带着一层细细的汗珠了,她靠在他耳后,问着,“你刚刚怎么找到我的?”“凭感觉。”陆景深淡淡的回答着。
林温温抿着嘴,脚踝还一阵一阵的泛着疼痛感,“你还记得路啊,感觉到处都是一样的呢,这里真的会有野兽吗,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你真的很烦,就算有野兽它也不会想要吃你的。”林温温在后面悄悄的翻着白眼,她心里还在不停的担心着慕烟儿,过了这么久,完全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只不过她没敢再在陆景深面前提起这件事。
“红酒的事,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又走了一阵子,陆景深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冰冰凉凉的,穿梭在墨绿色的树林间。
“你说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林温温,还带着疑惑的语气。
陆景深不紧不慢的说着,“我说林宛心被泼红酒的事,我知道不关你事。”林温温几乎瞪大了眼睛,她的鼻子有点酸楚,仿佛是一种沉冤得雪的感觉,“你……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你。”陆景深坚定的语气,不容反驳的样子。
“你真的相信我?”林温温像是幻听了一般,又补充到,“可是,当时的情况,根本就是我泼了林宛心红酒,然后打碎杯子的样子,任谁都会那
么觉得,你为什么会信我。”陆景深笑了笑,“怎么,你好像很不希望我相信你的样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当时……”陆景深打断林温温的话,“红酒的确是泼在了林宛心的裙子上没错,可谁说是一定就是你泼得了。”“可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在那儿……”林温温始终在反复确认着。
陆景深的笑意更明显了,他扬起一个嘴角,“那又怎么样,林宛心之前受伤的是脑子,又不是手。听你的话,怎么,是非要吃了这个哑巴亏才甘心吗。”林温温使劲儿向前探着头,想要看清陆景深的脸,她瞳孔里的不可思议快要膨胀的溢了出来,“你知道是她自己做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不是你做的,当时怎么不说。”陆景深走着,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找着路的方向,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林温温的问题。
“当时的情况,你要我说什么,我说林宛心是神经病,自己把红酒倒在身上,然后打碎杯子冤枉我?就算是事实,可会有人信吗,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荒谬。”林温温想起当时的事情,忿忿的说着。
“以后你会慢慢发现,这世界上比这荒谬的事情还有很多。”陆景深的话有些深奥,总之,林温温是没有听懂,她正要开口,却被远处的亮光吸引了。
几个人影拿着手电,正四处寻找着,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陆总,陆太太……陆总?”直到林温温听清楚,她才兴奋的挥着手,“我们在这里!”“别乱晃,否则我把你扔下去。”陆景深被林温温兴奋摇动的身体弄得几乎站不稳当,于是生气的说着。
来的人正是陆氏集团的安保部的保镖们,回到半山空地的时候,
那里已经停了一架直升机,是陆氏集团的。
吴特助和慕烟儿已经上了飞机,林温温立刻确认慕烟儿的状况,才稳稳的松了一口气。
“陆总,您没事吧?”“温温,你的脚怎么了啊?”吴特助和慕烟儿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听上去慕烟儿的声音比刚刚好了不少。
“树林里太黑了,一不小心就滑倒了。”林温温轻描淡写的说着,“你怎么样了,烟儿。”“没事了,我喝了蜂蜜水,还好救援来得及时。谢谢你啊温温,为了我竟然……”慕烟儿心疼的看着林温温,已经满是泥巴的全身,和红肿的脚踝。
这时候,林温温才留意到,陆景深的鞋子已经几乎全部被泥水包裹起来,此刻,已经凝固在了鞋子上。
他小腿处的裤子已经被杂乱的干草和树枝划得破开了口子,一道一道,就像是抓痕一样,触目惊心。
林温温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陆景深,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麻痹的心脏,瞬间没了知觉。
后来才得知,陆景深背着林温温整整在树林里走了三个多小时,后来吴特助又多次紧急联络救援,正好赶上暴雨预警已经过去,飞行审核通过了,所以陆氏集团的私人直升机,才顺利的来到了半山。
并且吴特助还吩咐派人,去树林里营救陆景深和林温温。
就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祸不单行的郊游拉下了帷幕。
直升飞机直接停在了一家高档私家医院的顶楼停机坪上,吴特助已经安排,所有人进行检查,尤其是林温温。
陆景深的心里开始忐忑起来,怀孕还不满三个月的林温温,正是脆弱的时候,却发生了这种事。
医院一早收到了通知,早已在停机坪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