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朱友文,见过薛算子前辈!”
看清老人的容貌,中年当即翻身下马,拱手走进院中,随他而来的几人也纷纷下马跟了上去。
另一侧,小丫头见状也不愿错失机会,急忙带着另外二人赶了上去。
“幽州将军顾明昌女顾婉见过老前辈!”
“顾婉……”
宋元看向那小丫头,轻念了一遍后者的名字。
面对二人的问候,老人则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冲着宋元吩咐一句。
“小元子,给殿下和顾小姐看座。”
“哦~”
宋元悻悻应了一声,但这心里却是多少有点惊讶,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敲了一笔的大叔竟然是殿下,只是不知是哪国的殿下,这下该不会捅娄子了吧?
宋元带着几分心思,从屋里搬来两个椅子,摆在了院子里仅有的一张小木桌前,随即站在了老人身侧。
“舍下简陋,还请二位恕老夫招待不周了!”
老人一边笑声客套,一边冲二人摆了个请的手势。
朱友文躬身拱了拱手,“前辈哪里话,能够得见前辈一面,已属三生有幸!”
老人淡淡一笑,并不言语,自顾自坐了下来。
见状,朱友文和顾婉方才落座。
老人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问道:“不知二位找老夫所为何事?”
闻声,顾婉眼神闪了闪,但还不等她开口,朱友文便率先起身开口道。
“老前辈,不瞒您说,晚辈此番前来是受父皇所嘱,想请前辈出山相助,父皇来时特意交代,让晚辈好生相请,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朱友文坐下,这才轻叹一口气,道:“殿下你也看到了,老夫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化了尘,何况老夫才疏学浅,经营三流小派尚且难以得势,何况一国!”
朱友文似乎早已料到老人会推脱,依旧恭维着,“前辈过谦了,父皇曾言,自儒圣先生羽化后,世间可称为国士之人便只有前辈您和那契丹的萧成道了!”
朱友文顿了顿,紧盯着老人的神色,但却什么都没能看得出来,这才继续道。
“晚辈听闻前辈曾与萧成道以天下局势打了一场赌,来时父皇特意嘱托晚辈,如今盛唐不负,但前辈若肯出山相助,做我梁国国师,一统中原定指日可待,届时整一国之力以抗契丹,又何尝会是难事!”
“如此,前辈的赌约岂不是能大获全胜了吗?”
朱友文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老人却是不言,只是再次点了点头,朱友文此言倒是不假,倘若真能够将这中原各割据势力整合在一处,对付一个小小的契丹倒的确不是难事。
可这乱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且不提那晋、岐割据已久,势力便足以和梁国掰掰手腕,光是这零散于各地的宵小势力便有数十,想一一整合只怕没有几十年功夫断下不来。
宋元静静站在老人身后,听着二人的对话,眉头微微皱着,不知是因为朱友文的话让他有些费解,还是自己这师父的身份让他感到疑惑了。
朱友文也不急,等待着老人的答复。
顾婉则是如宋元一般皱着眉,不免担忧了起来,倘若老人真应下朱友文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可朱友文毕竟是梁国太子,她不过是个小小将军的后人,总不好直接开口相争,只能强耐着性子等着。
许久,老人才再度苦笑一声,“殿下,恕老夫难以从命了,老夫灯枯油尽,就算助得了梁国一年,也助不了梁国三年,如此宏伟大业,老夫实在力不从心呐!”
“前辈……”
朱友文开口,但却被老人抬手打断了。
“殿下不必白费口舌了,老夫对这天下早已心如死灰,赌局不赌局对我这行将就木之人已无所谓了,眼下只想在这远离尘嚣之地了却残生,如此便知足了。”
朱友文眉头微皱,声音低沉了几分,“前辈何不再考虑考虑,这……”
老人再次出声打断,“殿下不必多言了,二位若是只为让我这老家伙走出去,那便恕老夫难以多留了,路途遥远,还请二位尽早上路的好!”
听着老人斩钉截铁的答复,朱友文眯了眯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至于顾婉,自始至终都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浇了一头凉水,眼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可这时,那随同朱友文而来的壮硕中年却是不悦地踏前一步,抬手指向老人。
“老东西,太子殿下请你那是看得起你,我劝你最好别给脸不要脸,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哼哼!我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壮硕中年握上了腰间的佩剑,眼中带上杀意,他并不清楚眼前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太子都对他恭敬有加。
但眼下既然这老家伙不识抬举,就别怪他动手了,不能为他们所用,也不能为外人所用,这可是皇上亲口说的!
顾婉一惊,忙看向朱友文,但后者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静静坐在原位。
老人也置若无闻,反而缓缓闭上了眼。
唯有静站一旁的宋元,此刻拉下了脸。
“老东西,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壮硕中年再度呵斥,可就在这时,一股锋锐之意从侧面袭来,声势颇为迅猛,他忙抽身向后躲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起来,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不知何时走到老人身前的宋元。
壮硕中年稳住身形,面色阴沉下来,目光迎上,落在了宋元手上。
原先背负着的长条物件被宋元握在手里,一边冷眼盯着壮硕中年,一边缓缓将裹着的布一层层褪下。
“小子,你是在找死!”
壮硕中年阴狠出声,他纵横沙场数十年,如今却被个毛头小子逼退了,这要是传出去,还让他今后如何带兵打仗!
但宋元却出奇的平静,甚至竟缓步朝壮硕中年走了去。
“你可以骂我,但不能对我师父不敬!”
“你出剑吧!”
宋元话音落下,手上的动作也恰好完事,一柄乌金长剑静静躺在他的手中,看不出任何奇异之处,但看清这长剑容貌后,端坐身后的朱友文却是轻轻呢喃了一声。
“墨峰……”
看着少年手里的剑,壮硕中年没来由感到一阵难言的沉闷之意,忙甩了甩头,笑话,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子,难不成还真是个高手!
“小子,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随着“铿~”的一声,壮硕中年手中佩剑悍然出鞘,带着一股逼人气势,直取宋元面门。
然而,宋元却是没有任何闪避之意,看着迎面而来的剑锋,他缓缓抽出了手里的剑。
但当这乌金长剑脱离剑鞘后,却是大跌眼镜,修长的剑身竟密密麻麻布满了铁锈,说是一把废铜烂铁倒也不为过。
见此,壮硕中年嗤笑一声,愈发不屑,“小子,你这也配叫剑!”
“受死!”
怒喝一声,壮硕中年快步上前,眼看剑锋就要落在宋元的身上。
这时,宋元手里的剑突然抖动了一下,轻颂一声。
“修奇门,习遁甲,隐锋藏势不见踪!”
下一秒,宋元手中的剑顺势在身前画了个弧,看似很慢,但却隐约带起一阵残影,无数剑影在他身前汇聚成一轮剑盘,甚至就连宋元周身也隐有剑影弥漫。
“砰!”
见此一幕,朱友文终是坐不住了,瞬间弹起身来,震惊地看着宋元周身的剑影,惊呼出声。
“这是……剑五式!”
朱友文猛地回头看向倚躺在椅子上的老人,后者却依旧紧闭着眼,对这一切都漫不经心。
顾婉也不曾料到,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居然真的会用剑,看朱友文的反应,似乎……这剑很厉害?
厉害与否,此刻,也就唯有正面相对的壮硕中年才能清楚感受的到了。
虽无任何逼人气势传来,可临近的壮硕中年却依旧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但离弓之箭,不得不发,他只好硬着头皮刺向宋元身前幻化而出的剑盘。
“咔~”
然而,这看似虚幻的剑盘却紧紧扣住了壮硕中年刺来的剑,任凭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动摇分毫。
壮硕中年眉宇间多了些慌乱,怒吼着,“害死,这是什么障眼法,给老子破!”
宋元嘴角微微一撇,锈剑顺势一带,竟轻而易举就将壮硕中年的剑引偏向一侧,贴着自己肩膀刺了去。
但壮硕中年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处变不惊,见此当机立断松开了手中的剑,趁机朝宋元轰出一拳,带起阵阵气爆之音。
只这一拳,便足有五百斤的力道,威力可见一斑!
显然,壮硕中年已动了真怒。
感受到这一拳的微压,宋元眼中一闪而过慌乱之色,但手里的动作却是不慢,划向身侧的长剑猛地挑起,迎上了壮硕中年的拳头。
“砰~”
一阵闷响传来,宋元应声向后退去,接连退了十多步才稳住身形,反观壮硕中年,却只退了半步。
抬起拳头,一道半指深的血痕横亘在指尖,但壮硕中年却并没有任何在意,只是没想到这都没能奈何得了宋元,本就阴沉的脸上多了些恼怒。
“好小子,倒是爷爷小瞧你了!”
壮硕中年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挥拳再度朝宋元冲了去。
宋元似乎也被壮硕中年接二连三的挑衅激怒了,眯起了眼,不退反进,迈前一步,手中长剑平白刺出。
清风起,寒月生,茫茫剑路觅望前程!
刹那,劲风肆虐,自宋元周身席卷而起,攀附于剑身之上,一股前所未有的锋锐气势径直逼向壮硕中年。
“穿!”
宋元怒喝一声,突然,一道虚幻的剑刃光影自剑尖刺出,迅速朝壮硕中年刺去,速度竟快到仅能看到一连串残影。
壮硕中年顿时瞪大了眼,“小周天,怎么可能!”
他这一怔,身形不免停滞下来,等到他回过神,剑影已然来到身前,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抬起双臂欲作抵挡。
“轰~”
烟尘弥漫,声势浩大。
待的烟尘落下,已不见那剑影,但壮硕中年身前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正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掌。
显然,宋元的一剑被他挡下了!
宋元皱了皱眉,认出了此人是朱友文一伙的,但却没有露出丁点怯懦。
转过目光,看向被这便服中年挡在身后的壮硕中年,片刻,宋元坚定地说了句。
“没有他,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你!”
壮硕中年恼怒,抬手指向宋元,可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面色红白不定,不得不承认,若是那便服中年出手,他的确不会是这一剑的对手!
察觉到壮硕中年心态发生变化,便服中年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被这小子影响了,他的招式很古怪,这是秘术,算不得剑术!”
说罢,便服中年回过身看向宋元,顿了下,才难得夸赞一句,“你的剑不错!”
宋元轻哼一声,扫了一眼那壮硕中年,不依不饶道:“你不讲武德,有本事再接我一剑,不然就给我师父道歉!”
便服中年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时,一直装聋作哑的朱友文终是开口了。
“够了!”
主子发话。二人自然乖乖躬身退到了一侧。
朱友文这才转过身,冲着老人拱了拱手,“晚辈管教不严,让前辈见笑了,我这下人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前辈莫怪!”
老人依旧闭着眼,摆了摆手,“殿下言重了,人老了,耳力不好,听不清了!”
说罢,老人偏过头,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显然,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朱友文迟疑了一下,只好冲着老人再度拘礼,“既然前辈心意已决,晚辈也就不再多说了,不过若是日后前辈回转心意,晚辈定亲自前来相迎。”
“晚辈告辞了!”
辞别一句,朱友文当即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随着烈马嘶鸣,几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直到看不清朱友文几人的身影,宋元才收回目光,却是发现顾婉依旧坐在原位,有些犹豫,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沉默了片刻的老人却再次开口道:“顾小姐可还有其他的事,若是没有的话就也请便吧,老夫困了,便不留你了。”
见此,顾婉也只好失落地叹了口气,辞别一句,随即走出了院子。
一时间,原本哄闹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爷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