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月话音落地,裴行的扇子就再也扇不下去了,“这庄王竟暗中和大长公主勾结在一起?他准备做什么!”
“不是他准备做什么。”收回手,慕沉月眸光阴郁深远,“而是我那个姑姑准备做什么。”
得了这句话,裴行脸上一点的轻松都没有,反而更加的惊异。
慕星华在皇帝那里的地位谁人不知?在这京城里,还没有哪个人愿意无缘无故的去招惹她的。再说,京城里哪个混人闹的事都有,小姐夫人们仗势欺人也不少见,却从未从别人嘴里听到过大长公主的任何八卦消息,无论谁提起慕星华,都是满口的赞赏。
一是因为慕星华身上皇家威仪,二是因为皇帝对她的亲厚,三则是她的自持。
“殿下,这消息准吗?”想想日常听到的慕星华的评价,裴行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慕沉月得到的消息错了,“从小到大,我在京城可从未听说过有任何大长公主的负面传言,谁提起她都是一口的夸赞,再不济也是说她清高自持,这满京城的皇亲贵胄,我看最老实本分的就是她了!”
话正说道这里,雪竹轩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清朗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湖面越是平静,水则越深,这水和人是一样的道理,莽撞冲动的人不可怕,那些自持克制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更别提是克制自己几十年的人,不是有大智慧,就是有大图谋。”
伴随着声音,一个男子踏了进来,他五官明朗俊秀,一双眼眸清亮的出奇,看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人给看穿了,一身清贵的气质,穿着却极朴素。
和慕沉月、裴行的华贵不同,他身上穿着个竹青长衫,只在腰间别了素白滚黄边腰带,身上其他配饰一概没有,通身上
下唯一让人觉得看得过去的,也唯有头顶上带着的那个玉冠了。
“殿下,事已经办妥了。”
“嗯。”慕沉月率先坐到上座,“坐吧。”
裴行见慕沉月坐下了,超前疾走几步,“嗳,谭明珏,你什么事办妥了,刚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来人扫一眼他,缓缓走到慕沉月下首一撩衣袍坐下,“什么事你问殿下,至于那些话……”谭明珏端起茶盏唇角一勾,“裴尚书真是可惜了。”说着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
这下裴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裴尚书那样足智多谋的一个人,却是后继无人。”
裴行这才觉出味儿来,谭明珏这是在说他笨呢,一龇牙就要上前教训他,慕沉月眼睛不过一扫,他就立时跟被定穴了一样停止了所有动作,乖巧的坐到了谭明珏下首,好似刚才龇牙咧嘴的不是他似得。
慕沉月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丝毫不显,把眼睛放到谭明珏身上,“说说结果吧。”
“是。”谭明珏颔首放下茶盏,语速轻快讲道:“在庄王起身准备回京的时候,臣就已经让暗中的眼睛动起来了,趁着庄王府正是忙乱的时候拿到了想要拿的东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子信笺双手奉上,“这便是庄王和大长公主往来的信件。”
慕沉月把信件接过去没有看,而是示意谭明珏接着往下说。
……
骆府。
上官婉婉一脸惊诧看着跟前的丫鬟,“你说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沐夫人来了府上,现下正在二小姐的屋子里呢。”
回话的丫鬟是上官婉婉这两天新提拔的大丫鬟,名唤珍珠,长相乖巧圆润跟个瓷娃娃似得,脸上自带笑意让
人看着就亲切,只是那双眼睛却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是个有些聪明的人。
手里正做着的绣活顿时做不下去了,上官婉婉青葱手指狠狠的掐着黑锦缎上的青龙,“宴客的事可是我来管的,她倒好,居然直接把人给请到自己那里去了,打量着谁不知道她是想巴结沐夫人呢!”
珍珠见她生气了,忙奉了冷茶到她手上,嘴里跟着嘀咕几句,“可不是嘛,这是给大小姐您没脸呢,明明都说好了,宴客的事是您来负责的呢。”
本来心里就有火,再经由珍珠这么一撩拨,哪还坐的下去,豁然起身气冲冲的就要往骆初七的院子里去,匆忙间连居家的装扮都没来得及换,走到小院里迎面却看见廖芳菲贴身丫鬟走了过来。
“坏了。”上官婉婉眉心微拧,“她怎么过来了。”一面说一面往她身后看,就怕廖芳菲也跟着过来了,好在她身后空无一人。
看到上官婉婉,那丫鬟脸上一亮,疾走几步过来福礼,“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这是要出去吗?”
一个丫鬟,却这么没有规矩,哪有下人问话的道理,上官婉婉心里很不爽快,脸色就有些不好,珍珠是个有眼力见的,但却知道待客的道理,上前拉住那丫鬟的手扯到一边,“好姐姐,来我们院子里可是有什么事?表小姐和表姑奶奶住的还安稳?”
骆将军和骆子辰一时回不来,上官婉婉已经安排她们住下了,看那个情况似乎还是打算常住的。
被珍珠那么一提,这丫鬟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是来干嘛的,脸上的笑更谄媚了,“我们家小姐来的匆忙,有好些东西没带上,现下在自己院子里都不好出来见客了,所以着奴婢来问问,是不是可以借大小姐
的衣物首饰一用。”
上官婉婉脸色立时便沉了下去,她们来的时候大包袱小包袱的,要说没准备衣物首饰,打死她她都不会信,这分明就是被将军府的富贵迷花了眼睛,想要东西却用个借的理由。
那丫鬟虽说没规矩,却是个眼尖的,上官婉婉脸色这么一沉,她就觉出味儿来了,登时有些不高兴了,脸上谄媚的笑也没了,“大小姐若是不方便也无事的,奴婢这就告退了。”
说着胡乱行礼就要离开。
这丫鬟是廖芳菲贴身丫鬟,因着廖骆氏平时十分的溺爱廖芳菲,别的孙子孙女都要往后放放,所以在廖府里养成了横行霸道的性子,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觉得比别人高一等。
乍一到骆府,虽说被骆府的富贵给镇住了,这两日下来尾巴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心里还盘算着利用廖骆氏和廖芳菲给骆初七找麻烦,上官婉婉可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和她过不去,气急败坏的冲着珍珠使了个眼色,珍珠会意,忙上去把那个丫鬟给拉住了。
“好姐姐,你可误会我们家大小姐了,我们大小姐可是把表小姐当成亲姊妹的。”一面说一面扯着她,“二小姐自来和大小姐不亲近,大小姐可羡慕别人家的姊妹情深呢,别说是衣物首饰了,便是屋子也随便去住。”
那丫鬟脸色这才和缓了不少,微微仰着下巴睨一眼珍珠,一脸的得意样子,“既然是这样,那我这就去叫我们家小姐过来。”
待她走后,上官婉婉气的手心掐出一个个月牙,跺脚嘴里暗骂了几句,“让人看着点,把我新打的首饰放起来,只留几件能撑得住门面的就行。”说着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上门打秋风的还这么理直气壮。”
珍珠见
她这个架势,有些诧异,“大小姐还要去二小姐的院子?”
“当然去,为什么不去?”上官婉婉咬牙,“那个沐夫人可是左相夫人的表妹,怎么能让她就这么在左相夫人面前露脸呢,我又不是傻子,这个机会可不会放过。”
两人这就匆忙去了骆初七的院子。
那边厢骆初七的屋子,气氛比刚才要凝结许多,沐夫人已经不能压抑脸上的震惊,心里对骆初七的说辞也信了大半,因为夭折的孩子,连沐易都不知道,“先……先生可还算的出别的?”比如,她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庞楚云眼睛在沐夫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叹口气摇了摇头,“夫人怕是时日无多了。”
又是这句话,沐夫人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揪到了一起,丝毫忘记形象上前紧紧抓住了庞楚云的手,“还望先生明确告诉我,这时日无多,究竟是几日。”
等死的过程才是最煎熬的。
“短则数月,长则……半年。”庞楚云没有挣开沐夫人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他话音落地,沐夫人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气力一般,抓着他的手松开垂在身侧,“……数月……半年……”
骆初七一直稳稳坐在椅子上,此刻见沐夫人好似失去生命一般的眼睛,眉心急不可见的动了动,而后起身走到庞楚云跟前,抬脚狠狠踢了他小腿一下,“你是不是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她当然知道庞楚云说的是事实,因为沐夫人这病症已然到了晚期,确实顶多能再活半年而已,但沐夫人却不是早死的命,上一世没死,这一世当然也不会死。
庞楚云向来话爱说一半。
果然,他又咧嘴笑了,“只是,夫人的贵人却出现了,这个贵人能助夫人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