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进来冲着在座几个行了行礼,说着丫鬟带到了,而后又冲着身后招招手,那丫鬟哆嗦一下走上前,还没说话就自觉的跪到了地上。
她就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当时她看到二小姐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可悲和同情,当时她还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直到后来被遣到将军屋子里做大丫鬟,她就知道为什么是那种眼神了。
二小姐是想对自己说,给了机会她却不要吗?但这机会她又怎么要,那是小姐,她是奴婢啊!
看到这丫鬟,骆初七心里到底还有些不忍,虽然她话多,但却是个知道大道理了,没有背主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说什么坏话,那就是个好丫鬟。
“你起来回话吧。”
那丫鬟垂着脑袋应一声,站起来之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看。
“垂着头做什么,你也知道无脸见人了?”骆将军有些不满,声音冷然凌厉。
“不……不是,是奴婢脸上因为潮湿,出了些……不好的东西,怕吓着将军、公子,还有小姐们。”丫鬟头垂的更低了。
看来是还没有看过这张脸,骆初七想了想就知道,肯定是上官婉婉在知道自己把丫鬟送到爹屋子里做大丫鬟后,她心里就忐忑上,一直等着爹回来,直接就去他跟前恶人先告状了。
其实她也没打算怎么把这件事闹大,不过是把人送到爹跟前,骆府打下人的事可从来没有,这样把一个丫鬟的脸蛋儿打肿还是第一回,到时候爹看到了必定是问的,她既然不想和自己说,那就看到到时候怎么搪塞过去了。
既然没有看过,那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看,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这样想着,她冲着边上站着的翠荷使了个眼色。
翠荷会意,提着裙子
跪到地上,“回将军的话,她不是什么脸上出了不好的东西,是被打的。”
骆将军大惊,“被打的?谁打的。”
刚问完,上官婉婉就上前,微微扬着下巴,“是我打的。”
骆初七挑挑眉毛,看来她还是后手。
骆将军则是一脸不可置信,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斥责也不是,不斥责也不是。
“父亲想知道我为什么打她吗?”上官婉婉静静看向骆将军,毫不避讳她的眼光,“因为我太生气了,这丫鬟在相府,居然让我出丑,所以我打了她。”
“荒谬。”骆子辰低斥。
“你……便是有什么,好好说就是了,做什么要打人?”骆将军脸色古怪。
在他眼里,上官婉婉是一个温婉的和骆初七完全相反的姑娘,她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胆小又乖巧,但这样一个在他眼里乖巧的小姑娘,居然打了丫鬟。
“父亲您知道吗,自打我进了骆府,我就很有压力,整日感觉别人对我指指点点的。今天在张府门口,别人家的小姐公然拿我取笑,对待我就像对待个丫鬟似得,我心里愤懑但是却不后悔,因为我早就想到这种结果,想着好好的和那些人相处,好容易露了脸,却被这丫鬟几句话给毁了。”
骆将军心里五味杂陈,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骆初七则是抱住了胳膊,又是这一招,她在面对扩将军的时候,永远句只有这一招博取同情和愧疚,一点新意都没有。
“是,姐姐压力太大,今日在相府门口我不也替你教训了那两个姑娘,至于这个丫鬟,她也是为了你好,一心想要你在众人跟前露脸,你若是坦诚一些,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还不是因为不想攀扯上长公主让她不开心,所
以什么都不说吗。
“你自己不……”
话刚说道这里,上官婉婉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妹妹这话说的轻巧,我有什么资格坦诚,我敢坦诚吗?你就像一团火云一样燃烧在大家的面前,我却是一滩死水,我不敢多说一句,也不敢多行一步。因为我是私生女,我在骆府不受重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不知道是真说中了自己的心思,还是她入戏太深,上官婉婉竟伸手猛拍击几下自己的胸口,“我进了骆府又如何,我认在长公主跟前又如何,有谁真把我放在眼里了?即便是你,是哥哥,是父亲,你们对我这么的疏离,可有把我当成骆家的人?父亲你可知道,我不愿意改掉我的姓氏,一是因为我的母亲,而二是怕我改了姓氏,便什么也没有了。”
屋子里长久沉默了下去,骆将军俨然受了打击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唯有骆初七淡然的站在那里,因为她知道上官婉婉是什么真面目,但别人不知道。
“没有人不把你放在心上,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骆初七缓步走到骆将军跟前,“父亲是真心待你,你入府之后他可曾有一点亏待你?可你想想你都做了什么!”
她低喝一声,“就是因为拿捏着父亲对你的愧疚,你便这么为所欲为,却还不知道惜福!”
是啊,骆将军忽然清醒过来,他自问没有亏待她,吃穿用度是和小七一样的,但她进府之后却没有消停过,不但和七王爷不清不楚,还委身与他,后来大大小小的事不算,今天更是在他进府就拦下他。
想想她当时说的话,分明是要污蔑小七的,但他刚才却被她三言两语给扯到了别处,如果不是小七提点,他现在还觉
得愧疚异常,四两拨千斤的把这件事揭过去。
骆将军眼神恢复清明,看向上官婉婉的时候已是满眼的失望,“骆府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不起你,若是你觉得你在这里生活的不顺心,我也可以给你置办个宅院,或在京城,或在别处,你可以自己挑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给你派遣足够的丫鬟和护卫,每年你生活所用的钱皆有我出,你还是骆府的小姐。”
这是要赶她走了?上官婉婉心里又是慌乱又是气愤,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你居然要赶我走?!你可对得起我娘!我娘等了你一辈子,到死都在等你,你现下却要赶走她为你生的女儿?!”
又要提她的母亲,骆初七怎么可能让她故技重施,“姐姐,固然是父亲对不起你娘亲,可同时父亲也是受害者,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后来你母亲也瞒着父亲生下了你,这是父亲的错处吗?”
“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母亲!”上官婉婉宛若癫狂,“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母亲含辛茹苦,是怎么把我抚养长大,而你!”她伸手豁然指住骆初七,“你从小便在父亲的宠爱里长大,你没有吃过苦,你是骆府的娇小姐,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在骆府可以管家,我却像个被圈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
凭什么,骆初七眼中暗藏狠厉,就凭你曾经杀了骆府满门,杀了我至亲至爱的人,害我自杀并杀死我的孩儿!便是把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和我受的痛苦比,你吃过的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骆将军早被上官婉婉癫狂的样子给惊到了,眼前这个眼睛赤红的女子,哪有平时温婉的样子,到底这个才是她的真面目,还是她因为盛怒才变成这样?
心里虽然恨不得把上官婉婉千刀万剐了,但骆初七面上却是一点不露,“就是因为你心里存着怨恨,所以才觉得所有人都对你不好,现在好了,说出来就好了。”
嗯?骆子辰拧眉,不可置信的看向骆初七,心里想着她是想要做什么。
却见骆初七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住了上官婉婉的手腕,“姐姐你是心里太过于为自己的母亲不甘,所以看着我们都不满,现下把什么都说出来,你心里便好多了吧?”
别说是骆子辰了,连骆将军都愣住了,上官婉婉那个样子他都吃惊受了刺激,被指着鼻子指责了之后,她居然还能这样和善的拉着她的手说体己话?
上官婉婉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骆初七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掐的她胳膊都有些疼了,看着骆初七脸上温和的笑意,她感觉自己的心里爬进了无数的小蛇。
这样的骆初七最让她觉得可怕,就像是藏在冰层下的汹涌的寒水一样,莫不清楚,但却能感觉到危险。
“爹……”骆初七撅着嘴转头又看向骆将军,“瞧你把姐姐给吓的,怎么好端端的要把她送走呢,把心里话说出来就好了嘛,她也不过是为自己的母亲才怨恨的,您说那些话又是何必呢,既然姐姐对这里没有归属感,那就让她有归属感嘛。”
她想做什么?!
上官婉婉被抓着胳膊,惊恐的眼睛圆睁,她一定是想对自己做什么!
微微用力想收回胳膊,却换来更重的抓握,尖叫声已经爬到嗓子眼,但接触到骆将军的目光后,上官婉婉又生生的把尖叫声咽了下去。
怕什么!
她身后有长公主殿下撑腰,骆初七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
心里这样想着,上官婉婉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