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终于出了声,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赵容显凝神听着,然而这个“我”字之后,就没后续了。
他直觉这或许是很重要的事。
“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苏向晚非但没有说下去,她猛地把手从赵容显手心地抽出来,艰难地按上自己的心口,用力地呼了口气。
她不是不想说。
苏向晚发现——她说不出来。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非但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就连胸腔里的空气好似也不够用。
她脸色白得像鬼。
赵容显骤然一惊,忙将她扶稳了,这才免得她一阵恍惚要掉进水里的厄运。
这一阵窒息感,并没有持续很久,苏向晚有一瞬觉得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忽而听见赵容显急急喊了她一声。
她神智回笼,这阵窒息感也接着消失了。
“我……”她茫茫然。
“我没事。”她看了看四周,又再次尝试开口:“能说话。”
苏向晚恢复了正常。
她现在一点事也没有了。
赵容显看着她,眸中覆上忧色。
苏向晚忙道:“我没什么事。”
她状若无事,却心有戚戚。
赵容显低声开口:“夜深了,你许是太累,又淋了雨,便有些不舒服。”
这些话
听起来合情合理。
苏向晚清楚自己的身体。
她不累,也没有不舒服。
方才的那一阵不适,是另有原因。
她思绪渐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我没有不舒服。”苏向晚摇头,她抓着赵容显的衣袖,“赵容显,我要说的话是……”
是——是我喜欢你。
苏向晚又说不出来了。
那阵濒临死亡的窒息感,磨得她眼前发晕。
赵容显忙按住她:“有什么话来日再说,不急一时,你不大对劲,许是得找永川过来帮你看看。”
苏向晚趁着清醒的功夫,很快摇头拒绝。
她大抵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像是生生地掐掉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窒息感过后,她满头细汗,觉得整个人都在发颤。
苏向晚踉跄了一步,脚底下就是一层一层的台阶。
又湿又滑,这么一错步,她踏了个空,虽说被赵容显扶稳了,脚上却狠狠崴了一下。
这一阵疼痛,简直撕心裂肺。
苏向晚当下就站不住了。
她扯着赵容显的衣袖,指骨发白,连出口的话都变了调。
“我……我脚崴了。”
她又可以说话了,但是苏向晚没了表白的心思。
真是太疼了。
疼得她眼泪都飙了出来。
赵容显忙扶着
她,就着长廊边上坐下。
“我上辈子,大概是……杀了编剧的全家。”她喘着气,小小声地骂道。
苏向晚觉得,她不会死在宅斗的这条路上。
那些苦情戏和虐身虐心大戏,也不会成真。
但剧本会换个方式,变着花样来折磨她。
她可能会成为第一个死在表白路上的女主。
赵容显听清楚了,但他听不明白,只能问道:“你说什么?”
苏向晚一脸艰难地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
她把她仅存的一口气拿来骂编剧了,现在疼得说不出话来。
赵容显看她疼得揪心,当即伸手摸上她的脚腕。
他不用看都知道,苏向晚这一崴,伤到了筋骨。
“好在伤得并不严重。”赵容显出声道。
苏向晚从前拍戏的时候,受伤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了。
但这身子跟她萧婷的那身子,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觉得这哪里是崴到了,说她腿都打断了她也是信的。
在温室里被呵护成长的千金小姐,刺绣扎破手指都有一堆人紧张兮兮地围着要上药的身体,疼痛的敏感度,跟她当萧婷那皮糙肉厚养起来的身体能一样吗?
她疼得筋疲力尽,乍然觉得脚上一凉,这才发现赵容显将她穿
着的鞋袜都脱了去。
苏向晚根本没来得及有什么不自在的情绪,赵容显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她就疼得整个人魂飞魄散了。
这一阵魂飞魄散的疼痛之中,苏向晚唯一的想法居然是——还好我刚刚梳洗过。
赵容显不知道从身上哪里翻出来一瓶伤药,继而才道:“你别动,擦点药便好些了。”
苏向晚缓了一下,又有了说话的力气。
“你到底是怎么在身上藏东西的,怎么能藏那么多?”
她记得当初两个掉下山崖,赵容显里里外外都给她搜遍了,结果等她发烧的时候,居然还能给她喂了一个药丸。
那时候她就好奇他到底藏哪里了。
赵容显看她疼得脸色发青,还有心思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心疼之余,又免不了有些好笑。
“你想知道的话,到时候你来搜一搜不就知道了。”他慢声道,这会倒是能调戏回去了。“忍一下——会有些痛。”
苏向晚咬咬牙,刚想说话,脚上一阵疼痛传来,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眼角挂着泪,湿哒哒地像在哭,其实就是疼得过头,飙出来的生理泪水。
赵容显一手抓着她的脚腕,上了伤药,顺着患处小心翼翼地按开了。
她疼得整个人
都绷紧了,赵容显就不住力,另一只手顺着苏向晚的小腿按上去,防止她疼起来要乱动。
女子总是细皮嫩肉些。
从前赵容显对此并没有什么概念,但他不过顺着小腿轻微按了按,就明显地看见一道红痕浮了上来,除却脚腕上若隐若现的那块扭伤的淤青,其他地方都留下了一道道类似指印的红痕。
那些指印在雪白无暇的脚上,刺得他喉咙发涩。
赵容显稍微用了点力,指印愈发分明,明晃晃地提醒他,这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属于他的痕迹——她这样脆弱,到时候只怕是碰一碰,身上只怕都没有一处是能见人的。
他鬼迷心窍地问了一句:“真的很疼吗?”
苏向晚一个音节都要颤成两个了,“你说呢……”
她以为赵容显会适当地手下留情,但他似乎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苏向晚觉得他用的力道似乎还更大了一些。
真还不如不按呢,起码歇一歇,疼痛缓过去了,能稍微消一些。
这么在伤处按着,有种伤口上撒盐的感觉,实际上是两倍的疼痛。
赵容显应该这辈子还没帮人上过药——他到底会不会啊?
她眼角染着湿意,将哭未哭的样子,“轻点……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