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显算是给了郝美人一个正眼。
他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当是听见了,而后越过了郝美人,直接往自己的位置上去。
苏向晚也跟着给他行礼。
赵容显就走到她面前,他对她道:“不必多礼。”
“??”苏向晚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结果她还没得到解答,赵容显就过来,直接当着郝美人的面,牵过了她的手,他像咬耳朵一样,对着她低声道:“你眼下是本王的新宠,既要我配合你做戏,总要演得真些。”
苏向晚尴尬地对着郝美人笑了一下,而后才低声应道,“我自己就能撑起来一场戏,你坐着就行了。”
赵容显当听不见,他再出了声,这回是说给郝美人听的:“今日家宴,都不是外人,不必太过拘束。”
他看着苏向晚:“你来陪本王坐着。”
郝美人看着他们,苏向晚也没法拒绝,只能扯出笑容来,温柔地应了:“是的,殿下。”
赵容显低声纠正她,“是王爷。”
“……”苏向晚无言以对。
你看他目光正直,端着的全然不是一副要占你便宜的样子,反倒像是真心实意要来帮你忙一样,你都不好怪他。
她就跟着赵容显,坐到了他的旁边去。
郝美人看着他们,感觉都快要哭出来了。
苏向晚给他倒茶的当,就出声道:“人都要哭了,你还不快说点什么哄哄。”
赵容显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她:“你不是说你自己能撑起一场戏,让本王坐着就好吗?”
呵呵!
该听见的时候不听见,不该听见的时候,他倒是记起来了。
指望他开口哄郝美
人是不可能的了,苏向晚想了想,对郝美人道:“郝美人,都是自己人了,过来这边坐,让王爷好好地看看你。”
她特地加重了王爷两个字,笑眯眯地看着赵容显:“是吧,王爷。”
赵容显只顾看着她,似乎压根不关心她说什么:“你说是就是。”
苏向晚他的目光盯得背脊发麻。
真看不出这么冷淡的人,骨子里还有当祸水的潜质。
这些个好听的话,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还特别自然。
你被他这样全心全意看着的时候,会觉得这个祸水若是要天上的星星,你都得想方设法给他摘了去。
这位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明明应该是赵容显被她迷得七荤八素,怎么反倒她觉得自己在被勾魂一样。
郝美人一听这话,那张脸立马就覆上了喜色。
当然,美人还是很矜持的,她羞答答地低下头:“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呀?”
赵容显很“体贴”地开口道:“既觉得不好,那便坐在自己位置上吧,灯火明亮,本王不瞎,看得清楚。”
郝美人的脸,霎时又青又白的。
苏向晚在心里摇了摇头。
赵容显不想让她靠近,总有一百种方法,眼下这样还算是给郝美人面子的。
这一次若非她的计划,这次宴会他都不会来。
苏向晚换了一个方法打圆场:“郝美人,我记得你的舞蹈十分优越,不若趁着此下,献舞一曲,如何?”
歌舞起来,气氛就缓和了。
气氛缓和了,这计划进行下去,也就顺利了。
好在赵容显这回没有拆她的台,也跟着道:“也好。”
郝美人一听赵容显点了头,又来了精
神。
她铆足了气,“那民女……就献丑了……”
苏向晚先行给她鼓掌,当作对她的鼓励。
没想到刚鼓完掌,赵容显就又道:“光是跳舞,也未免无趣,若再有一人抚琴,两相搭配,再好不过。”
郝美人自然不会反驳赵容显的话:“殿下此言甚是,只是不知……谁来抚琴呢?”
苏向晚本来以为是赵容显要亲自下场,没想到赵容显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很明显写着——自然是你。
潜台词是——你开的头让人跳舞,自要负责到底。
苏向晚会弹点琴,但只是一点,伴曲什么的,当然不行。
她很老实地开口:“我不会抚琴,不若……”
“不若让本王教你是吗?”赵容显顺势接过了话,“也好。”
!!
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啊好吗?
“不是。”苏向晚忙道:“王爷既然会弹琴,那自然是你抚琴,郝美人跳舞,何必让我这个不会的人,扫了气氛呢。”
赵容显就道:“本王抚琴,郝美人跳舞,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无聊地看着?”
“不不不,我不无聊。”
她可有聊了好吗?
郝美人看他们一言一语,终于忍不住了,她对着苏向晚道:“殿下说的对,怎可让你一个人落单,这样高兴的事,自然三个人一块才好。”
苏向晚眉头忍不住一抽。
她还能说什么呢?
赵容显便让人去取琴来。
等到备好了琴,苏向晚便跟着赵容显一块走了过去。
郝美人也准备好了。
她身姿柔软,已经款款走上了正堂。
赵容显让她坐下,抓着她的手,放在了琴弦之上。
他面色平静自若,
心无旁骛地就像在认真教导:“本王听你弹过一次,基础还是有些的,一会跟着我一块弹便好。”
苏向晚就想起当初自己被元思骗去金玉酒楼,把那琴娘打晕了,然后自己装作琴娘的事。
她当时是随便弹了一小段。
她想着,就跟着问出了口:“你还记得我弹得怎么样?”
赵容显扣着她的指尖,声音低低的:“你的事,本王都记得。”
苏向晚又觉得自己不太好了。
真的,你说赵容显不是在撩她,她都不信。
而且教个琴,手真的没有必要抓得那么紧。
她不是不懂得放在什么位置。
“你……”她才说了一个字,赵容显就很正经地打断了她:“专心弹琴。”
他真的是把点到即止发挥到了极致。
苏向晚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这黑心大包子压根就不是想什么正经地陪她演戏,教她弹琴。
他分明是冲着占她便宜来的。
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咄咄逼人的,要把她逼到墙角去。
她要是稍微有点反弹,他又进退有度地好像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完全是你想多了的样子。
若是她没有抵触,他就会顺势渐进。
苏向晚觉得自己的底牌都快要暴露了,快要在不经意间,被他妥妥帖帖地拿捏在手心里了。
而此下,第一个琴音,在他压着的指尖之下,响了起来。
郝美人见琴音响起,也跟着开始跳起了舞。
苏向晚完全是被赵容显带领着去弹的。
这是另外一个意义上,她感觉到他的琴艺。
一个人的琴艺好不好,要看你能不能感觉到他的琴意。
苏向晚对琴了解不深,但或
许是赵容显在她身旁的原因,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的情绪都被带进去这股琴音之中,似乎能感觉到这琴音里头隐约藏着的意思。
她在琴音里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对她说——不要怀疑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你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吗?
不止喜欢,而且越来越喜欢。
哪怕他结局会死,也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喜欢。
“时间差不多了吧?”弹着琴的当,赵容显忽然低声对她说道。
苏向晚立马收回心绪,迅速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虽然赵容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看出来她办这个宴席,是为了空出一些时间,让宴席外的人去动手。
她想了想,应道:“差不多了。”
赵容显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指背,又道:“方才本王察觉到你的气息不稳,是为什么?”
苏向晚本来被他一句话带回了心神,想着今晚的安排,猝不及防被他直接这么一问,当下就怔了。
他的声音又起,“对着本王,你不是无动于衷的,对吗?”
她顺着琴音,几乎就想点头说是。
然而这阵思绪还未清楚,就听“铮”地一声,手下的琴弦应声断开,琴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苏向晚手指刺痛,当即低头去看,这才发现指尖被琴弦割出了一个长且深的伤口,血珠一颗接一颗地往外冒了出来。
郝美人似乎吓坏了,她捂着唇,惊恐无比地看着苏向晚的方向。
苏向晚刚想说这不过是小伤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就回头去看身后的赵容显。
他闭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昏迷在了苏向晚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