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无选择。
红玉早在发现马车里坐着豫王殿下的时候就吓呆了,她这会将哭未哭,大气都不敢出。
完了完了。
方才还在说豫王殿下是如何冷血残暴。
小姐迎面就往人怀里扎,这肯定是算账来了。
极度的害怕让她的手心开始打颤,她甚至凭空生出一股壮烈赴死的坚决来。
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羊入虎口,不能让她就这样送命。
在苏向晚踏上马车的那一瞬间,她一把拦在了苏向晚面前。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就觉得嗓子一阵发麻,竟是半点声音就发不出来了,连带着脖子也僵硬了。
最可怕的是她的知觉和神智还是清醒的,红玉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苏向晚连忙看向永川,“我的婢女怎么了?”
“一点小药而已,回城她就没事了。”永川眉目里都是孤傲,一点没把人放在眼里。
她也不着急上马车了,只是问他:“有解药吗?”
永川冷哼了一声,“没带。”
带了他也不会帮忙解的。
马车的帘子已然放
下,里头全无动静,但苏向晚知道赵容显在等她,也自信她会上马车。
“永川。”她笑了笑,突然唤道。
永川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就见她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姐姐我很护短的,你知道吗?”
她怕是有病吧。
永川别了她一眼,看她挑开了帘子,坐进马车里去。
楚大夫和楚妈子一直看着他们和气地谈天说话,面上都带着安慰的笑意,当下就招手同他们告别。
永川嫌弃地看了一眼苏向晚的婢女,不过还是腾了一个位置出来让她坐着,当下也坐了上去,扬手准备驱动马车。
楚大夫哪怕心里觉得奇怪得翻天去,他眼下也不敢多问。
护卫坐车里,公子反而在外赶车,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心善,但也不是愚蠢,该糊涂的时候就糊涂,所以他选择糊涂。
这永公子出现得蹊跷,言语之间对朝廷事务了如指掌,这难民安置的问题,只怕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但是不能再想下去了。
楚大夫恭恭敬敬地目
送着马车远去了。
马车里很安静,安静到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苏向晚在心里头默默念着数,而后慢慢地察觉到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当下才露出了笑意。
永川声音很低,但听得出气急败坏:“你……你对我做什么了!”
苏向晚不出声,赵容显代她回答了:“麻药。”
麻药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小小的麻药,居然能暗算到他!
一个药师居然被人用药,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永川可想而知有多么崩溃!
真不能怪他不设防备,一个商户的千金小姐身上,居然会有麻药,他从头想到脚趾都始终不及。
“礼尚往来,岂非公平得很。”苏向晚把永川方才的那股嚣张劲拿出来还给他。
她知道赵容显在看他,是以也就回望过来,很光明磊落地道:“王爷手下的人没用,应该不会恼羞成怒反而责怪我吧?”
真是恶人先告状。
永川原本以为自家的王爷会帮他讨回公道,不料等了半天,只听见冷冷地一声斥责:
“的确没用。”
这的确不能怪永川。
赵容显从前,也中过她的暗算。
他很少会记从前的事,尤其是这些他觉得没必要记着的事,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当初他为了逼自己动手,夜半潜进苏府反遭她算计的事情来。
他人生里吃过最大的亏,约莫就是在她的手上。
这可真是不可磨灭的奇耻大辱……
正因为苏向晚有恃无恐,所以她才会对永川使了无伤大雅的暗算。
这种菜鸡互啄的事,伤不到根基,连皮毛都算不上,赵容显真要管起来,那才是闲得蛋疼,赵容显虽然不讲什么道理吧,但他明显很讨厌麻烦,也不管底下的闲事,苏向晚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下手。
威胁她也好,骂她或者对她出手,她倒可以逆来顺受,但碰她的人,她眦睚必报。
她对永川说的话,其实也是说给赵容显听。
好在他听进去了。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赵容显缓缓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本王的人没用,是该教训,但本王也很护短。”
她就像迎头
浇下来一盆冷水,在暑气正浓的八月十五,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从里到外的透心凉。
“这账先记着。”赵容显很是从容,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眼下本王先同你清算另一笔账,关于元思的。”
苏向晚没听明白:“元思的账?”
她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就答道:“他潜进苏府,威胁了我的性命,我并不是存心包庇。”
赵容显也不知道把话听进去了没有,看着模样显然不大相信,他也直接,开诚布公地将话都摊开来说:“元思找上了永川,把所有事情都跟他坦白了,你不必再瞒,本王眼下就问你一件事。”
苏向晚还没从元思找上永川这团乱麻里头理出头绪来,当下怔怔地就应道:“什么事?”
“你要进王府吗?”短短几个字,简洁利落,干脆了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被这几个字震得头嗡嗡发响,只能睁大了眼睛看他。
苏向晚的眸子很漂亮,水汪汪地像盛着粘人的蜜。
赵容显从里头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当下连忙别开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