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秦渊做了一个梦。
梦见姜雪霁拉着他穿梭在人群中,她笑着在说些什么,只是喧声如沸,他听不真切,他只觉得姜雪霁拉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
然后一转眼她真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霜天夜白,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衣冠如雪的人。
梦里的最后,人群消散,烟花尽头,灯火阑珊处,他终于看到了一袭白衣带着面具姜雪霁。
他跑过去注视着那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那双柔和而又熟悉的眸子。
"阿雪......"他轻轻唤了一声,然后缓缓抬手,将面具掀开。
而那面具下,是谢霁月温柔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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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渊和谢霁月坐在马车上,朝着京城而去。
秦渊伤势恢复得甚好,他不愿整日闷在上苑里,跟随谢霁月回京是昨日便商量好的。
马车不比来时行驶迅速,顾忌着秦渊的身体,所以慢悠悠的。
谢霁月闭着眼睛假寐,秦渊也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心里却一直想着昨晚那个荒诞诡异的梦。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怎么回事?"谢霁月问道,声音清冷。
秦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只见马车前面有一名面容清丽的男子哭着跪在地上,周围已经有几名护院打扮的女子围住他,一副戒备的样子。
身后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骑马赶了过来,看到跪在马车前面的那名男子,立刻怒骂道:"小蹄子,敬酒不吃老娘给你吃罚酒!”她从马背上跳下,扬起手,便往男子脸上招呼过去。
男子被打得跌倒在地,嘴角流出鲜血,眼泪哗啦啦的流下。
眼看着女子又要上手将他拉上马,他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女子,踉跄地跑了几步跪倒在了谢霁月的马车前。
"这位贵人,请您救救奴吧!"男子大喊着求救。
秦渊皱了眉头,转头看了一眼谢霁月,只见她的表情淡漠,没有丝毫怜悯之意。
华服女子看了一眼马车外观,立刻明白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男子的头发骂道:"你个贱奴!竟敢勾引别人?真是天生的淫贱样儿。”
秦渊听到这些,面色不虞,立刻掀起车帘,正欲下马。
这时,谢霁月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秦渊愣住了。
谢霁月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云淡风轻的浅笑,但是眼神中却多了一丝玩味:“坐下。”
“绕开她们,走吧。”这句话是说给车夫的。
秦渊有些犹豫,但还是乖乖坐下了,只是他又掀开了车帘,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哭泣的男子,面露不忍。
"阿渊想要救他吗?”谢霁月微微侧过头,问道。
秦渊点了点头:“臣觉得他有些可怜…”
“我们阿渊菩萨心肠,既然如此那便帮他一下吧。“谢霁月微微一笑,眼底划过了一丝狡黠,“停车。”
秦渊眼眸微亮,跳下马车,谢霁月紧随其后。秦渊捡起一粒石子,朝正在拖拽男子的华服女子身上扔了过去。
"啊!"
女子惨叫一声,松开了拉扯男子的手,捂着手尖叫着。
这时秦渊和谢霁月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
女子抬起头刚要怒骂,却在看到秦渊容貌的那一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搓了搓手:“这位公子好面生面熟啊,可是有什么事儿找本小姐。"
秦渊懒得理她,直接将男子扶起来。然后从腰间掏出令牌,女子仔细看了一眼令牌上刻着的字,顿时面色一变,连忙赔罪:"哎呀,原来是官大人呀,真是失敬失敬,草民还有事儿,先不走了。"说完,她立刻冲着那些拿着刀的护卫使了一下眼色,上马就要走。
临走时还不忘剜了一眼一旁默默抹着眼泪的男子:“算你走运!”
然后她一甩鞭子,快马加鞭跑掉了。
看到女子离去,男子疏了一口气,朝着秦渊屈膝行李:"多谢公子搭救。"说完还不忘偷偷瞟了一眼谢霁月,面色微红。
秦渊没有注意到男子的神情,看着他道:"举手之劳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想必有了这一遭,那女子也不敢再强迫你了,回家吧。"说着他将令牌收回,转身便要走。
那男子急忙道:“救命之恩,衔环结草,无以为报!奴愿当牛做马侍候公子和…姑娘。”
他低下头,羞怯地说道。
谢霁月闻言转过头,却是看向秦渊,面上似笑非笑。
那男子看谢霁月完全不理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继续道:"若您不嫌弃奴,奴什么都可以做的。"
说罢他眼眸微抬,一双发红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向谢霁月。
"呵。"谢霁月嗤笑一声。
话说到了这一步,秦渊就算再单纯迟钝也挺明白了这男子在打什么主意。
一丝来源不明的恼意在秦渊心头升起,他看着面色羞涩的男子,冷然道:"不必了,我们不缺人伺候。"说着,他抿了抿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霁月的反应。
他的语调冰冷,眼眸深邃,似乎隐藏着许多他自己都不知晓的东西。
男子听到秦渊的话身体一颤,又看谢霁月完全不理会他,满眼只有那位侯爷的样子,面色一僵,知道再说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了,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他低着头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奴告退了,多谢二位恩人救我于水火。"
秦渊和谢霁月对视着,谁也没管跑走的男子。谢霁月被秦渊此时的样子取悦了,伸手拉着他重新回到了马车里,坐定后也没有松开。
秦渊感觉自己手腕处的那只手指尖带着微凉的寒气,像是在抚摸一件精致而珍稀的瓷器。
他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来,却不料谢霁月握得更紧了。
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谢霁月,却见谢霁月面上浮现出一抹嫣然的笑容。
“陛下早就知道那人的目的吗?”秦渊话语中带着一丝他没注意到的委屈。
“猜到了,路上不止我们一行人,他却偏偏要往我们马车上撞。”谢霁月笑了起来,眼波潋滟,"不过另有目的是真,寻求帮助也未必是假。阿渊想救他,朕自然不会阻拦。”
秦渊听着谢霁月语气宠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竟然在怪陛下吗?而且陛下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还向他解释…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而谢霁月对他的纵容和宠信是因为什么他似乎也彻底明白过来了。
思及此处,秦渊如同触电般的猛地将自己手抽出。谢霁月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秦渊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闷闷地道:"我...臣…臣只是..."
谢霁月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近自己,吻上了秦渊的嘴唇,温柔缱绻,辗转缠绵。
秦渊脑袋轰然炸响,身子微微发颤,他不知所措地任由谢霁月亲吻自己,他的心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什么。
过了很久,谢霁月终于放开了秦渊,她看着秦渊红肿的嘴唇,满意地笑了笑。
"陛下..."秦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垂下眼睑,低着头。
谢霁月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转头看向窗外。
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马车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秦渊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她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