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裴芸指的地方是咖啡馆里不起眼的角落,苏韵看见,D就坐在那里。
引人注意的并不是D,而是D对面一个看上去上了些年纪的女人。
女人烫着一头时髦的酒红色大波浪卷,五指涂抹着鲜红色的指甲油,身上穿着一条Prada吊带紧身连衣裙,手腕上还带了个Chanel最新的腕表。
画面本身很美,唯独格格不入的,是女人脸上的鱼尾纹和法令纹,显露出了她比D要高起码十岁的年龄。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女人说得有些激动,脸颊微微泛红,D倒是一脸的心不在焉,低垂着眼瞧着杯里的咖啡,饶是她机关枪似的说了半天,他硬是一个字也没说。
“我以前就听说过健身室教练很多都被富婆包养,没想到是真的!苏韵,你和这个D应该不熟吧?不要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比较好。”
苏韵倒不是怀疑D和这个女人的身份,只是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画面那种融洽感,反倒是给了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的第一想法是D不是那种会被包养的人,不知道是D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太好,还是因为他眉眼间和记忆里的傅倾城有几分相似的关系
,总之,她不认为D会是赵裴芸口中不三不四的人。
看了半晌也没能看穿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直到赵裴芸伸开五指,在她眼前来回晃动,她才收起视线。
转头看向赵裴芸,她若无其事地说:“不熟,走吧,别人的私事少传,眼见不一定为实。”
两人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晚上吃的菜,掌勺的当然还是来家里做客的赵裴芸,是她要挤到苏韵家里的,苏韵乐得清闲,这甩手掌柜是越当越趁手了。
买菜花了大半个小时,赵裴芸在询问过苏韵后,又给添置了些苏韵家里没有的调料,两人一人提着一大包东西,悠哉悠哉地朝小区走去。
超市到小区的小径很安静,尤其是国庆长假期间,许多人都离开了这座生活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城市,回到乡下享受田园乡村,整个易城静谧了不少,更遑论一个小区,安静得让人有些压抑。
路走到一半,苏韵瞥见道路花圃上,有个低垂着脑袋的人坐在路边,那人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服,她只能通过她的身材粗略判断是一个女人。
她的身上有些脏,整个人灰扑扑的。
小区附近什么时
候多了流浪汉?
苏韵只这么一想,也没往心里去,打开包包翻找着小区的磁卡,忽然听见赵裴芸一声尖叫。
抬头,刚才还坐在路边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她们的面前,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苏韵这才惊觉,这女人竟然有些面熟。
倒是赵裴芸先认出女人来,惊恐地捂住嘴巴:“组、组长?你要干什么!?”
组长?
苏韵在脑海里搜索了番,猛然记起眼前有些眼熟的女人,正是蜜思公关部的前任组长,也就是蜜思公关文出事后,被推出去扛责然后辞退的员工。
女人摘掉了鸭舌帽,胡乱往地上一扔,高举着刀子指着苏韵。
“苏韵,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公关文出事,我也不会被总裁推出去扛责!明明是你工作失误,为什么要推在我的头上?没了工作,我付不起昂贵的租金,吃不起昂贵的饭菜,甚至我连流落街头也要遭受流浪狗的欺负、遭受政府人员的驱赶!苏韵,我的今天都是你害的!”
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充满血丝的白眼球,厚重的黑眼圈。
看来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
又或者
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活在生活压力下。
苏韵没有一丝惧意,女人的行为对她来说不过是小猫用着不痛不痒的爪子抓人,女人显然很久没进食,没吹风她的身体也如同纸片一样摇摇晃晃。
苏韵相信,她一个手就能撂倒这个女人。
绛唇轻启,她用着淡漠的语气说:“这事只能怪你自己,是你自己没有恪守职责,按照你不检查就把公关文贴到网上的习惯,就算我的公关文没出事,也会有下一个出事的人,覃总推你出来扛责,不是害你,而是帮你,你不适合留在蜜思。”
她没有告诉女人,在这件事上她也是受害者,多余的解释不愿意说,也没必要对一个丧失理智的女人说。
女人净挑自己想听的,自动忽略了苏韵前半段话。
“我不适合留在蜜思?”
她高举的刀子忽然向前一伸,刀尖停留在距离苏韵一臂之遥的地方。
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就能精确无误地将刀子插进苏韵心脏。
“我不适合留在蜜思,难道你就适合吗?苏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覃亦程的那点破事,不就是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覃亦程面前搔首弄姿,怂恿他推我出去扛责吗!”
捏着
水果刀的手微微发抖,她越说越激动。
最后泪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里面夹杂了许多的心酸和委屈,还有对这个世界不公平的抱怨。
如今的世道做什么都靠关系、走亲戚,在官场或职场没有个亲戚熟人,什么都做不了,永远只能活在最底层。
除非你足够勤奋,勤奋到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才有翻身的机会。
就如同她。
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力捏住刀柄的指节泛白。
“你知道我为了这份工作、为了这个职位有多努力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出卖色相,把覃亦程迷得晕头转向的,他就什么都愿意听你的了!就因为你的失职、你的工作态度,害我丢了工作,在易城没有办法继续呆下去,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里还有等着生活费的妈妈和孩子?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不仅仅丢了工作,还被圈内全面封杀!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没办法继续在易城呆下去了,苏小姐,覃太太,你满意了吗?”
苏韵仍是不惧她,冷漠地回应:“出了事只知道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而不是第一时间自省,难怪整个公关部这么多人,覃亦程单独点你名,推你出去当代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