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出去有多灵活,翻墙进来就有多狼狈。
倒不是卿酒的身法疏松了,而是柔柔月光下,寂静的小院里端坐着镇国将军江祁的身影。
“爹?”
卿酒趴在墙头没有继续往下跳,月色朦胧,她看不太真切江祁脸上的表情。
“你还知道回来?”
江祁把手中酒杯狠狠一放,那盛酒的物什登时就裂开了。
“先有清月识人不清,又有你不顾女子清誉夜出私会……”
“爹,您动静小些……”
眼见江祁又要捏碎一个杯子,卿酒从墙头纵身一跃,脚跟立得稳稳当当。
“女儿出去是有要事与人商议,可不是男女情爱的那般风花雪月。”
江祁眯了眯眼,感觉到自己的小女儿不是个蠢钝的角儿,稍稍缓和了脸色。
“过来。”
卿酒乖巧的坐在江祁对面的石凳上,讨好地给江祁盛了一杯酒。
后者没有接过酒杯,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
“和三皇子出去的?你们几时搭上的线?”
卿酒的目光沉了沉,她就知道她和三皇子两人的七拐八拐也甩不掉暗中跟着自己的江府暗卫。
“是……不过,并不是早有联系,只是白日在桐华寺因缘际会,也多亏有三皇子,才得以点破笼罩姐姐的迷雾。”
她说的是太子殿下上官启以男女情爱为饵,同时引诱着镇国将军府的小姐和方御史家的姑娘,偏生镇国将军府的小姐还是被当做宛宛类卿的那个。
不过这其间的弯弯绕,作为当事人的江清月从中清醒过来后,知晓的应是比她要更清楚。
事关重大,牵连甚广,想来江清月自然也跟江祁说了个明白。
“……太子殿下是储君,将来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思虑的事情自然较多。”
脑海里几番斗争,江祁最终还是没有接下卿酒递来的那杯。
“三殿下此人,于战场上颇有盛名,但杀伐太重,骨子里多的是戾气,若是助他夺位,怕是于百姓不利。”
“况且陛下如今正值壮年,三殿下手中的兵权过重,迟早是要被陛下对付的,江家本就为陛下忌惮,若是也掺和进去……”
君臣一场,曾经能放心将腹背交于的患难交情,即使陛下登高位,有意盘剥他们这些人的权力,江祁也不愿意做背叛谋逆之举。
“爹,这世间完全的向来只有大权在握的君王,没有权柄过甚的臣子。”
贤臣良将,向来都是帝王所需要的衷心的武器。
“您念着君臣忠义,可您想想,陛下亲政以来,于陛下有从龙之功的患难之交,在朝的除了您还有多少?”
“是,您想着太子儒雅端方,又是中宫嫡出,可是如今太子还未入朝议政,就如此戏弄江家,如此这般,若当来日,江家还能安稳得了吗?”
狡兔死,走狗烹,显而易见。
卿酒说得声声恳切,江祁则是一言不发。
眼前的女儿是自己与发妻共同爱护养大的,本着想她们两个喜乐顺遂,奈何……
可这丫头又如何能证明三皇子殿下是个可信的呢?
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权势,三皇子殿下或许会念着几分武将的艰辛,但要坐稳至高无上的位置,就注定得不念情意,一切只为坐稳江山。
“女儿同爹想得一样,三殿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眼下,我们和三殿下不得不同上一条船,因为我们目前的困境是一样的。”
“为父和你娘,所求不过是你们姐妹能够平安顺遂。”
小女儿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却也让他感到心酸。
“这些事情,为父自有打算,你平日若是得空,多劝劝清月。”
言下之意就是不让卿酒自作聪明掺和进去。
那些话也不知道江祁听进去了多少?
卿酒望着江祁独自离去的背影,心底颇有些无奈。
将军忠诚,奈何天子多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