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庙之战半月后,王戰率队向西部出发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共产党工作队。傅将军经过与日伪军的数次大战意识到,仅凭三十五军一支军队无法阻挡住日军的攻势。绥远虽然从秦朝开始就被纳入中央郡县管辖,屯垦戍边,修筑长城。但是从明代以后,统治者放弃了绥远的领地,成为中原所说的“边外之地”,导致屯垦事业一度荒废。从西边滚滚而来的黄河滋养出了绥远境内肥沃的平原:河套平原,在此地的老辈人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丰富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壤造就了绥西这片广袤土地的农业可喜产量,既可以种植小麦等粮食作物,也可以种植枸杞、葵花子等经济作物,出产的蜜瓜等水果更是香甜可口,实在是母亲河留给中华民族一笔珍贵无比的财富。面对着侵略者的来袭,延续老祖宗的传统,耕战结合,才是守住这片家园的正确对策。政府逐渐意识到了面对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的日军不能再像军阀战争那样继续扩招兵员以人数取得优势,必须精简兵员,裁汰老弱,提拔年轻有为的军官,增加基层官兵的待遇,激发战士们的积极性,全面提高军队的战力。这部分裁汰的老弱官兵半生已在军营中度过,放出社会不仅危害本地治安也会寒了众将士的心。所以用这部分裁汰兵员组成屯垦队和当地百姓结合,保留编制,在本地成家立业。战时提刀上马保卫国家,和平时期耕田养家,既可以用节省下的饷银购买先进的武器装备又可以创造额外的收入,这不能不说是老祖宗的智慧。可是对于连年征战的傅将军来说,如何建立屯垦队,又如何让老兵们和当地的百姓融洽相处,这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傅将军看到了刚刚结束长征便向绥远发出了贺电的延安中国共产党,中共在南方苏区卓有成效的经济发展措施吸引了傅将军。在一来一回下,坚决抗日的中共陕甘宁苏区政府同意了傅将军的请求,暗中向绥远派出了工作队协助三十五军建立屯垦队和完善屯垦制度。
走在继续向西的大路上,王戰一路上听闻到的和见到的并不是坚决抗日的气氛,而是一片肃杀,衣不蔽体的老妇人和全家三个男丁同穿一条裤子的惨像随处可见。在马家军的暴烈统治下,大西北并无绥远那般积极向上发展生产的勃勃生机,取而代之的是老百姓对官军和陌生人的恐慌。“额滴妈妈呀,你看那个小孩的胳膊就和额家地头的葵花杆一样,”马丰收看到了前方路边乞讨的娃娃不禁感叹道。1936年红军对马家军发起的西征虽然因为人数差距失败但是对马家军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大部队被打散的红军战士分散在荒漠戈壁中这使西北的马家警惕过甚,在领地内发起了一轮又一轮血腥的大搜捕。
在进入一个村庄时,王戰听到了不绝于耳的惨叫。他们本想快速通过,尽快接到红军使者。但是横躺在路中央一个被剖心挖腹的破破烂烂灰色军装士兵拦住了马队的去路,他还在呼吸,不断从腹部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凹凸不平的路面。王戰只得下马看看情况,扶起这位手里紧握红色五角星军帽的战士,“救救……救救我们的女兵……”说完红军战士就咽了气。考虑到这趟旅程的终点就是陕北苏区,而且一路所见王戰对所谓的马家军好感全无,因此决定救下这几个幸存下来的女兵,向新加入的盟友增添一点好感。继续沿着马蹄印向屋内走去,留着大胡子的马家军骑兵们毫无防备地都聚集在屋子里,外面的马群没有看守。柔弱的红军剧团女兵们只能在角落里蜷缩着,为首的一位年长大姐已经被赤裸着扔在了屋外的院子里,在腊月寒冬里尸体渐渐僵硬。王戰先是派骆金钢在外面放枪驱打马匹吸引里面人的注意,正在“憧憬”年轻女兵的马家军们听到枪声突然一惊,赶忙都出去查看情况,此时埋伏在暗处的警卫连开火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被袭击,马家军们都慌乱地向村外跑去,他们并没有认出便衣的警卫连。王戰并没有赶尽杀绝,毕竟马家军还是三十五军名义上的“盟友”,只当是化装侦查的红军来救自己的同志了。走进院子,看到地上已经没了人样的红军女兵,大家纷纷不忍再看。为死不瞑目的女兵盖上衣服后,屋内惊恐的女兵们纷纷走出院子,王戰试探着递过了自己三十五军的证件:“你们好,我们是晋绥军第三十五军的部队,奉命前去中共苏区执行任务,”为首的一名胆子稍大的女兵宋星接过了证件:“王连长好,我叫宋星,谢谢你们的搭救,我们是一支红军剧团,在为前线部队慰问的过程中被马家军骑兵绑架。我们的副团长被马家军抓到了外面,请问你们见到他了吗?”当看到鲜血流干的副团长,几名女兵都哭泣起来。“宋同志,我们需要赶快赶路了,逃走的马家军骑兵会马上向大部队通风报信,那时不仅你们会重陷魔爪,就连我们的任务也会失败。”接着让几名女兵上了几匹马,特务连继续快马加鞭向苏区赶去。
一天后特务连成功与红军骑兵队会合。在吃够了沙子的大西北,停下马来的王戰第一次见到了笑的那么开心的老百姓。他们高兴地出村外迎接红军,进了村子他们拿出来珍贵的小米饭来招待王戰一行人。在醒目的墙壁上写着“打倒日本侵略者”,好奇的王戰众人走走看看,无尽的风沙尘土并没有淹没这个地方老百姓生活的热情,他们与驻守当地的红军部队有着深厚的感情,王戰亲眼看见了红军战士给一位寡居的老大娘挑水、扫地、糊墙,老大娘给战士们做了热乎乎的窝头,这是王戰从来没有见过的。在苏区边界驻守的红军部队由老百姓供养着足够吃的军粮(在那时的中国,基层士兵营养不良是常态,由此可见红军在基层士兵待遇方面的优秀),时刻保持着高昂的战斗热情。虽然武器装备非常落后,但是他们在长征来到陕北时消灭了数倍于己身的来犯之敌,牢牢地站住了脚跟。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让王戰感到惊奇。但是王戰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迎回红军的工作队。在稍事休息后王戰见到了刚刚等来的的工作队。工作队队长,郭汉辰,一位看起来饱经风霜的中年汉子,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来和王戰握手:“友军好啊,听闻你们在绥远打的胜仗,让我们这些人可激动坏了。就是这样,就应该把这些肮脏的侵略者都揍回他们的小岛上!”他一直在燃烧着,并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奉献建立一个属于人民自己的国家,老郭操着浓重的老陕口音如是说。红军骑兵队长介绍道:“老郭是1927年就在陕北活动的老革命,建农协斗地主分土地,好几次是从军阀的铡刀底下死里逃生出来的,他的家眷在一次搜捕里被当地的保长供了出来,全家五口人都被活埋了,到现在老郭都不知道他的家人到底遇害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只能拿着当年闹革命临出门前媳妇的一只镯子和孩子的一只鞋建了一个衣冠冢遥祭。”老郭把巨大的悲痛深埋心底,继续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去。他对长征的中央来到陕北扎根特别高兴,并对陕甘宁苏区的建立提供了很多宝贵意见,在对群众的工作中有着极好的口碑,对于发展生产摆平矛盾有很多有效的经验。于是苏区的领导们这才选择他作工作队的队长,帮助绥远发展经济。让王戰惊讶的是,被特务连救回的剧团女兵们也在工作队之列。老郭说:“这些妮们本来就是工作队选定的成员,那次只是一次临时的慰问任务。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可惜了副团长……,唉,天杀的马家军……”
接到工作队后,特务连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回程的路。在最初的路程里由红军大部队护送,马家军也没有骚扰活动。回到绥远后,傅将军对于新到来的共产党干部特别高兴。随后,裁军工作正式开始,工作队也投入到开垦荒地,团结群众的工作中去了。
工作队把目光投向了绥西境内的临河县、五原县,在这两处派驻军方的屯垦队,试行屯垦,最终决定在包头设立“晋绥兵垦试行处”,统一领导屯垦工作。如果效果良好,继续向全后套推广。看着眼前平坦肥沃的土地,老郭的庄稼汉一面显露出来:“哎呀呀,这么好的地方,一亩不产个几百斤粮食对不起老天爷啊!”接着,工作队和老兵们一起协力开垦荒地。期望来年博得一个好收成!
但是,矛盾很快发生了。屯垦一队几个老兵在开荒的时候与当地百姓划分界限不明,导致了当地百姓认为老兵们侵占了自家的土地。百姓与老兵理论,甚至用到了家伙,老兵们忍无可忍,用枪支向天鸣枪才暂时平息了事件,但是深层次的矛盾没有解决,进一步发展可能酿成更大的乱子!听闻事件的傅将军发了火,在大敌当前家里面竟然出了如此乱子,耽误了生产是大事,严令立即处置此事,王戰带着特务排赶向一队驻地。此时的老郭正在走访百姓,探访这次暴乱的原因。等到王戰赶到,在公署中留守的工作队员把他领到了老兵的营房。进了营门的王戰二话不说缴了老兵们的械,并逮捕了几位主要参与者:二愣、招弟和生子。愤慨的老兵们堵住了路,质问道:“明明是他们先不明是非,为啥要抓我们的兄弟!”无奈的王戰只能解释道:“民意汹汹,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傅将军那里,我们只能先安抚民众。放心,都是一块打过鬼子的兄弟,我们不会把二楞他们怎么着的,万幸的是你们没有对民众开枪,否则麻烦就大了。”回到公署的王戰详详细细向老兵们了解了情况,此时老郭也正好赶回了公署。老郭建议道:“民众现在的不满很大,土地是百姓的根,没有了根,百姓怎么不会和他们认为来抢他们土地的人玩命。现在他们连带我们工作队也有了不满。关键是要向百姓解释,我们不是来抢他们的土地的。因此我建议首先召开一次全民大会,向不知道的实情的百姓们阐述实情。老兵们也是农民家的孩子,大家都冷静下来想一想。其次由特务排协助工作队划定耕田负责区域,建立生产秩序。而且这次说不定也会成为搞好我们军民关系的一个机会。”经过了一番合计后,王戰和老郭商定了下一步的对策。
第二天,王戰“押着”几名冲突的主要参与者上了大土台子,老郭早已等候多时。在台子下是听到村长号召聚集起来的村民们。首先老郭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由二楞三人当众向百姓们道歉。大会开过后,大家一起走向耕地。在大家都信服的村长和老郭的见证下,划定耕地的工作开始了。那天打人的村民也向老兵们主动道歉,他们拿出了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和白面馍来向老兵们表达致歉的诚意。村庄也开始回归正常的生产生活,不至于耽误来年的播种和收获。“外来户”老兵们也开始渐渐和本地的村民们打好交道。红格尔图和百灵庙战役充分证明了民众的支持对于战争有多大的帮助。在下一次日寇来犯时,他们必将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不久后,1937年7月的北平,日军如法炮制“九一八”事变,借口士兵失踪向宛平城发动进攻。“七七”事变爆发,震惊中外。战争,又一次爆发了!贪得无厌的侵略者被驻守华北的二十九军狠狠地教训了一番,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是巨大的武器装备差距又一次显现了出来,毫无经验的学生军在南苑被日军飞机狂轰滥炸,损伤惨重,当时的初高中学生作为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宝贵的财富,他们本可以在广阔的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在顽强抵抗了一月之后,二十九军被迫撤退,北平陷落!日军继续向西攻打山西,向长城一线进攻。在精锐的日军师团面前,各抗日部队虽有心杀敌,但无奈于武器装备的差距,肉身难以抵挡日军的重炮和空中轰炸。迫于巨大压力晋绥军长官急调绥远三十五军回防山西。三十五军大部队开始陆续启程,临行前,王戰和老郭道别:“现在绥远只有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守好这片美丽的家园,我们在打败敌人之后再回来!”老郭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我们一定努力播种,将来等到你们胜利归来时这里将是更加美好的乐园!”说罢王戰拍马离去,在树后,藏着一个依依惜别的身影,“你啥时候会再回来呢?”宋星不舍地对王戰离去的背影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