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烤冷面的师傅特意给姜若桐多刷了一层酱，她坐在烤冷面店门口的矮板凳上一口一口吃得很是滋味，满嘴都是酱香味。
“姜若桐。”
姜若桐咬着烤冷面将吞未吞，脸颊鼓得圆圆，听见声音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怔怔地放下签子，低垂着头将含在嘴里的烤冷面快速地嚼了嚼咽进肚里，手上利索地抽了两张纸巾往嘴上一抹。
她偷摸着抿了抿唇确认没有酱料糊在唇边才扭头顺着声音望去，见到来人，嘴边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你不是回去了吗？”
江辰不说话，站在离店门口的矮板凳一米开外，脸上虽不带微笑，可眉眼舒展也不像生气。
姜若桐一时间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可这么尴尬地对视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指了指烤冷面，尬笑了两下，“吃吗？”
“走”，江辰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帘重重地眨下又抬起，稍有些无奈地吐出一个字。
姜若桐走近他身旁，紧咬着牙齿，双唇微微咧开，看不出是她在说话的模样，“你不是回去了吗？这又要干嘛？”
“去看耿浩打球赛。”
“你自己去吧，我没兴趣。”
江辰迈着长腿在前面走着，姜若桐在后面跟了一小段路。她瞧见江辰一直没有回头，心中暗自窃喜，走到岔路口悄摸着拐进了另一个方向。
姜若桐拐进路口不过几米，又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背包，背包带子架着她的肩膀，好像被人随手提溜起来的小狗，生无可恋。
“跑得掉吗？”江辰提着她的背包，手上用劲又往上拽了拽。
姜若桐暗暗翻了个白眼才转过身，后背用劲地扭动了两下，没能挣脱他的手，“好了好了，放开，跟你去就是了。”
医科大的球场好生热闹，大冬天里穿着单薄球服的队员在场上奔来跑去，场外形形色色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一时间小声窃窃细语，一时间又高声尖叫。
姜若桐远远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眸光里闪着期盼，仰起头讪笑着说：“太可惜了，来迟了，围了太多人，我们是进不去了，下次吧，下次早点来”，说着就要扭头离开。
江辰余光瞟了她一下，冷哼一声勾起一边唇角，“跟我来。”
他走到那密密匝匝的人群面前，挑了个女生多的地方，声音轻柔地说了一声：“麻烦让一让。”
听见声音的几个女生正愁不能在更前面的几圈，怎么还有人敢猖狂地叫她们让一让，先来后到的道理难道不懂吗？
回眸的一霎那，她们眼里的不满和愤懑转瞬间变成了惊讶和欣喜，脚下也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姜若桐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撇了撇嘴，低沉着嗓音，不耻地：“色诱，算你狠。”
“有本事你也色诱一个试试？”
姜若桐不懂篮球，除了能看懂进球，其他的什么也不懂。听着耳边阵阵尖叫声，看着周围的人眼里透着亮光，她硬着头皮认认真真看了一阵子，还是觉得看不懂。
“哎，怎么看？看不懂。”姜若桐用手肘偷偷地碰了碰江辰。
“看不懂？那就瞎看吧，看到进球就尖叫就对了。”
姜若桐白了他一眼，“有病。”
哨声响起，球赛结束。耿浩大汗淋漓地小跑着来到江辰面前，叉着腰接过毛巾上下地抹了抹脸，深深地呼了口气，“等我收拾一下。”
童宇和张皓轩踱着步跟在他后面走来，同样是大汗淋漓的模样。
“姜若桐，还没解决呢。”童宇大口大口地喝了水，吞咽的间隙还不忘调侃姜若桐。
姜若桐轻叹了一声，“何不食肉糜？”
张皓轩含着矿泉水对着耿浩“嗯哼”了两声，又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朝球场外扬了扬下巴。
耿浩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眸光微微掀起一阵涟漪，转瞬间又消散开去。他将毛巾递给童宇，转身小跑着离开。
姜若桐看着光晕下的两人，一个穿着军绿色的制服身姿挺拔，一个穿着球服略微散漫，他们仿佛笼罩在飘渺的薄纱中，真实又不那么真切。
他们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却又好像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真实却不真切。
青蓝色的纸盒，盒身是透明的PVC，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装着的是一个精致的蛋糕，银灰色的绸带绑成一个耀眼的蝴蝶结。
姜若桐盯着耿浩接过的蛋糕，恍惚了一阵，眼眸微微颤动着，回过神垂头看了看手机，果然，今天是他生日，也是她的生日。
被发工资的日子冲昏了头脑，她只记得工资能让她下个月好过些，却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阿宇，来一下。”
耿浩和童宇回来的时候，左手右手提满了东西，稍微显得有些笨拙。
“生日快乐。”姜若桐微微扬起嘴角，眸光被真诚填满。
她没有一个快乐的生日，却是真心高兴他的生日总是那样闪闪发亮。原来这个世界有个人和自己同一天出生，他的人生闪着光芒，她好像也能暗暗地告诉自己，那天一定是个好日子，以后自己也会好起来的。
或许也算是一种迷信，她总是寻找着这样似有似无的“好运”来宽慰自己，才不至于觉得自己的人生太过灰暗。
几人在操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席地而坐，冬天的地面冷得渗人，寒气层层穿过逼近人的皮肤，嵌进骨子里，寒意瞬间袭满了全身。
姜若桐悄悄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四个男人，他们面上平静似水，不由得让她怀疑难不成男生的皮真的比较厚？
烟花棒迸发出星碎的火花，亮黄色的火光映得耿浩的面容甚是红润，姜若桐透过闪耀的火星看向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姜宝琛的模样。
每年生日，姜宝琛也是这样被簇拥着，板板正正地坐在蛋糕的面前，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突然间的恍惚，酸痛哽咽爬上了喉咙，眼眶酸胀地渐渐湿润，眼眸荡起涟漪。姜若桐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下弯，她用力地抿了抿唇想要抹去那大煞风景的弧度，睫毛用力地拍顺着眼睑上下扇动着。
“生日快乐！”
在耿浩睁开眼前一秒，她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偷偷吸了口气，嘴角扬起弯成一轮弯月。
她说得洪亮，说得轻快，说得真诚，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是祝他快乐，也是祝自己快乐。
童宇手疾眼快地将所有食盒都打开，食物散发着温热的香气，很快揉进了冰冷的寒气里，变成了香冷的气息，一阵一阵地扑进姜若桐鼻子。
“奶奶的手艺，还是那么香。”张皓轩凑近食盒，轻轻地抬手扇了扇，蹭了一鼻子温润的香气。
耿浩浅笑着，“嗯，奶奶的手艺一直这么好。”
姜若桐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软糯地只需要舌尖轻轻一碰，骨肉便轻松分离，肉质鲜嫩，口感恰到好处。
“嗯，是真的好吃。”她没忍住赞叹着。
耿浩眉眼弯弯，将装着排骨的食盒放到了她面前，“多吃些。”
“那我不客气了。”
这是她第二次参与耿浩的生日，也是第二次毫不客气地吃着他生日的饭食。
高三那年的这一天，耿浩请全班同学吃了早餐。这一份毫无缘由的早餐，把全班吃懵了，一番窸窸窣窣地讨论过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小道消息传遍了全班。
这一天，是耿浩的生日。
晚自习，班主任坐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耿浩的兄弟们忙前忙后地分着蛋糕，看着他们毫无顾忌地互相抹了奶油，打起了无聊的奶油仗。
吃了他的早餐，分了他的蛋糕，全班给他唱起了生日歌。
姜若桐唱着唱着，偷偷地闭了眼，悄悄地窃取了他的成果，暗暗地将这首生日歌当成了对自己的祝福，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了愿望。
“过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
她偷走了他的成果，许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愿望，羞得她红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