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池塘荷花千朵万朵,亭亭净植。
僧人微笑道:“张施主,阿罗施主,你们可以下山了。”
阿罗欢呼,张憧憬差点“老泪纵横”啊!
终于可以下山吃肉了。
张憧憬迫不及待道:“请问大师,我们该怎么下山?”
僧人缓缓说道:“不急,下山前,我有些话还得嘱咐几句。”
十年都熬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张憧憬洗耳恭听。
僧人从怀宗出去两粒老莲子分别递给张憧憬和阿罗,两人愣了愣,“大师,我们都吃腻了,你还跟我们干嘛?”
僧人道:“吃下,方可下山。”
“好吧!”
一粒莲子而已。
张憧憬和阿罗一同服下,神魂中有莲发芽。
只不过她们现在都还没有察觉。
僧人挥了挥衣袖,道:“去吧!”
然后张憧憬只觉眼前一片混沌,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僧人的话音,“对了,张施主,红尘事、家务事、世俗事,还得你自己去了。”
靠!
张憧憬暗骂一声,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荒漠中心。
清风拂面,尤为自然。
之前大战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
张憧憬怅然道:“怎么有种大梦一场的感觉。”
阿罗道:“可不是嘛,我都快馋死了,师弟,我们找个地方吃肉吧!”
张憧憬点了点头,“吃肉。”
俩人正欲转身,张憧憬忽然刹住脚道:“对了,沐萧萧和楚狂人还没出来呢,我们还不能走。”
阿罗皱眉道:“对呀,这些年我好像都记不起他们,你一说,我又想起来了。”
张憧憬苦笑道:“我也是刚刚想起来。”
他转头望向阿罗,问道:“你有没有一种进了**的感觉?”
“**?”阿罗歪着脑袋问道。
“呃……算了,当我没说过。”张憧憬微微头疼,看阿罗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与其对牛弹琴,还不如自怨自艾。
唉……
现在满脑子都是佛法,可不是进了**被洗脑的
感觉嘛。
心里头一不想事,就自然而然的感慨。
唯有不断看见美好的人,才能让自己不断的变好……
来的俱是风景,去的终成回忆,不若安享这个过程,看一路花开花败。
我们在漫长六道轮回中遇到佛法,就好比暗夜中的一道闪电划过,转瞬即逝。解脱的机会,只留给懂得珍惜的人。
“淡”字,一半是水,一半是火;人生,一半是披荆斩棘,一半是急流勇退。
“师弟?”阿罗见他出神忽然唤道。
去他娘的佛法,张憧憬赶忙收敛心神,再想下去,估计就要找个寺庙落发为僧了。
“师弟,你没事吧!”阿罗问道。
“没事。”张憧憬摇了摇头。
下一刻,他的心中又在感慨。
心非心,物非物,心高于物。心是心,物是物,心物合一,心物是一。人在尘中,不是尘,尘在心中,化灰尘。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疯了,我真的疯了。
张憧憬狠狠拍了自己的脑瓜子几下。
两道声音惊醒了他。
“师兄,憧憬。”
张憧憬定睛一看,沐萧萧正跳着脚欢快的跟他招手,楚狂人则是威风凛凛的站在黄沙之中。
看到他们,张憧憬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走进后,张憧憬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要待个十年八年的呢,怎么出来的?”
沐萧萧嘻嘻笑道:“我早就可以出来啦,只不过光头大师说你们还没下山,我就在山上玩了几年。”
张憧憬惊讶道:“玩?”
“对呀。”沐萧萧仰着头笑道:“每天早上我都在他的光头上画一只乌龟,趁他诵经的时候,我就去拔他的胡子,他扫地的时候我就在树上摇啊摇的……”
张憧憬暗暗竖起大拇指。
果然,修佛这玩意还是得单纯才行,细细想来,这十年的时光阿罗不也跟玩似的嘛,只有自己,没事就被罚,不是扫地就是抄书,难受想哭。
张憧憬
又望向楚狂人,“老楚,你呢,后来上山了没?”
楚狂人尴尬道:“没有,我就在台阶上练拳。”
张憧憬又是一惊,“那你吃什么?该不会辟谷了吧!”
楚狂人一头黑线道:“山间的白鹤已经被我吃得差不多了。”
张憧憬直接竖起大拇指,羡慕道:“你可真好,天天都有肉吃,你知道这十年我吃的什么嘛,天天不是青菜就是萝卜,淡出个鸟来。”
楚狂人作呕道:“白鹤肉也没味啊!早知道多在方寸戒里储藏点调料了。”
张憧憬哈哈一笑,又问道:“对了,你都没上山,怎么下山的?”
楚狂人懵逼道:“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正打着拳呢,忽然刮起一阵风,我眼前就混乱了,睁开眼时就看见小仙子,然后就看见你们了。”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那老和尚送他出来的。
张憧憬释然道:“算了,都过去了,大家都馋了吧,我们找个店吃肉去。”
楚狂人道:“我要加盐,还有辣椒。”
阿罗:“吃它个三天三夜。”
沐萧萧:“五天五夜。”
阿罗:“十天十夜。”
“哼……”
“哼哼……”
……
这塞北大漠,要说店,除了平窑,也就只有黄沙黄客栈了。
反正之后的路线是往京北去,黄沙黄客栈是必经之路,索性就没绕道去平窑。
到了客栈,陆枝花脱口就是一句,“张小哥,一年不见,愈发俊俏了啊!”
她看着他,比起一年前其实没什么差别,只是气质上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改变,总之就是越看越不讨厌的那种,所以只能用俊俏来形容了。
“一年不见?”
张憧憬四人都是一惊。
“不是十年吗?”
“你们……该不会还没睡醒吧!”陆枝花狐疑道。
靠!
肯定又是那狗日的“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只不过这次恰恰相反,普世庙中十年,外面才过了一年。
这样也好,自己才二十四岁啊,还很年轻,对,年轻。
张憧憬收起心底里闪过的一丝丝怅然,对阿罗他们小声说了自己的看法,然后笑着跟老板娘打哈哈道:“陆姐,跟你开玩笑呢,你一个人在客栈不可就是度日如年嘛!”
陆枝花愕然一笑。
还没有度日如年,离开的郝聪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托人捎一封信回来,告诉老板娘他和柳曼曼的现状。
据说现在柳曼曼已经是京北武术圈子里的名人了,打败了好多高手。
上一封信是说他和柳曼曼在早春时节就要去江南游玩,现在正是此节,他们二人应该在杏花烟雨的江南逍遥快活着。
陆枝花一点也不寂寞,每次读者这些信都会高兴得合不拢嘴来。
那个她没去成的江湖,儿子去了。
……
陆枝花把张憧憬当恩人,也当朋友,听说他要吃肉,大吃特吃的那种,陆枝花他们这几人的馋样就知道是许久没开荤了,二话没说便拎刀宰了前段时间捡到的一只骆驼,然后再配上大漠中常见的苁蓉,其口感与肉差不多,甚为美味。
陆枝花本来还以为这只骆驼能够吃上两三天了,没曾想,当她上完一个厕所出来,肉就去了大半。
她都不禁感慨道:“你们一个二个怎么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沐萧萧随手擦了擦嘴角油渍,嘻嘻一笑,继续忙着吃肉去了。
阿罗抬头想了想,还是吃肉好。
倒是楚狂人很认真的解释了一番,“老板娘,我们不是饿死鬼投胎,只是好久没吃到有味道的肉了。”
陆枝花会心一笑,便没有多问。
一年前张憧憬便打听过关于楚狂人的事,在两年前楚狂人和人在孤兵丘大战一场,那一带的血腥气到现在都还没消散,时不时听一些商客旅人传言,说是荒漠中闹鬼,动不动就踩根骷髅架子,吓死个人。
之后张憧憬他们去找楚狂人,又消失了一年。
想来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没少打架。
生活在塞北大漠的人都知道,大漠里边死几个人
在正常不过了,陆枝花不在意年纪轻轻的张憧憬和貌美如花的沐萧萧阿罗他们手里沾没沾人命,沾了几条,她只要知道,他们这几个都是不会随便欺负人的好人就够了。
陆枝花特意去酒窖里拎了几坛酒出来,说是要跟他们大醉一场,也当出去闯了一趟江湖了。
微醺后,陆枝花端起酒碗说道:“这些酒啊,本来是我准备藏起来给未来孙子出生的时候喝的,今儿高兴,先喝他个不醉不休再说。”
阿罗笑道:“老板娘,我说你这酒咋没劲,原来是埋的还不够久啊,等以后你孙子出生的时候,你给我捎个信到锦官城外的青城山上,我让你尝尝什么叫百年老酒,保证你醉上半个月都醒不来。”
可不是嘛,上次伤了心的阿罗可是足足醉了一个月呢。
陆枝花拍桌子豪气道:“好。”
张憧憬好言相劝道:“陆姐,别喝多,女人喝多了不好,伤身体。”
结果陆枝花仰头便干了一大碗,瞪眼道:“怎么,看不起我陆枝花?想当年在平窑,我可是号称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要不是遇到个郝仁,说不定我的大名都传遍大江南北了。
阿罗:“老板娘,你们这些习武的不行,还是要我们修仙的厉害,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枝花:“谁啊!”
阿罗:“崂山女侠。”
沐萧萧:“放屁,崂山女侠是我。”
张憧憬是怎么拉都有拉不住这两二货酒后失言吐露修士之事,只希望等明儿酒醒了,老板娘啥也不记得吧!
张憧憬和楚狂人都懒得看三个女人争侠气,拎着一坛老式酒坛掠上客栈屋顶。
记得在雪庐的时候,徐琦曾问过张憧憬为什么那些小说中的大侠总喜欢在屋顶喝酒睡觉,那时候张憧憬回答的大多都是潇洒之意,屋顶的风景真的好吗?躺着真的舒服吗?
其实都不,不过是明知高处不胜寒,却又不得不人往高处走而已。
喝完这顿酒,就该去京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