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九点，城西鑫宏制药有限公司里一片忙碌，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公司门口，踱来踱去，时不时看看手表。
他们头顶上的气拱门写着：热烈欢迎精诚实业各位领导莅临指导。
迟了十几分钟，公路上一行三辆黑色轿车驶来，领头的是辆奔驰迈巴赫。
停到鑫宏制药公司门前，等候多时的几个中年男人热情上前迎接，其中一个光头佬还弓着腰主动帮忙开迈巴赫后排车门。
没想车上下来一青年，光头佬笑容可掬的脸一愣。
二人正尴尬不知该如何招呼时，车内陈家华喊道：“嘿，华总，好久不见！”
光头佬华启光听见陈家华的声音，又立马堆起了笑脸，略过青年，朝车里恭敬道：“陈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就说这辆迈巴赫里坐的肯定是您！”
那青年便是洛炀，他本以为自己今天会是主宾，还特意穿的正式一些，没想到别人睬都不睬自己。
陈家华下车，几个中年男人都围了上来，一一和陈家华握手示意，陈家华也没有介绍洛炀的意思，洛炀不知不觉就被挤到了后面。
一番客套完，一行人便往公司里面去参观。
华启光问道：“诶，陈总，你那硕士美女秘书今天没带来啊？”
陈家华往后瞧了一眼洛炀，“嗨，别提了，我那小庙哪留得住人才啊。”
华启光也随陈家华看了一眼洛炀，心想这应该是陈家华的新秘书，便可惜道：“您这话说的，精诚实业那么大的国企都是小庙的话，其他企业那真是连渣都算不上，主要还是现在年轻人不懂事，就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根本不知道跟在陈总身边的好处。”
陈家华很享受被奉承的感觉，志得意满笑容满面，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们王总呢？出差了？”
“哦，王总他去接国资委的黄处长了，迟一些到，他说有些事先坐在一起谈谈，通通气，后面办起来方便些。”
陈家华点点头。
参观调研的全过程，华启光几人作为陪同，由一位靓丽女子负责讲解，华启光几人不时强调几处亮点。
洛炀一直跟在后面，基本内容也都听清了，医疗器械尽数是高新尖端设备，研发人员也都是高素质人才，投入研发经费更是一点不含糊，可是那么多年就是没有什么成果。
洛炀本以为是药品研发太难，直到看见那几个主要的研发新药的研究员，各个养的又白又胖，不但没有一个秃顶，还一头秀发乌黑发亮，才明白。
这个企业就是个转移财富的地方，不单单是研究员，几个股东和高管都是贪婪的吸血虫。
领着高薪屁事不干，投入的钱又有多少左腾右挪后进了他们的口袋，洛炀鄙夷地看着这些人，要是在自己原世界，他绝不会收购这种公司。
走了一小时，百无聊赖的洛炀实在走不下去了，看到一处可以坐的地方就坐了下来。
一直陪同的几个工作人员见状上前提醒道：“小心点，坐这等会儿领导转回来会看到的。”
洛炀嘻嘻一笑，“没事儿，不用管我。”
那些人只好嘀嘀咕咕走了，过了一会儿，陈家华一行转回来，所有人都看到洛炀坐在那跷二郎腿，陈家华立马瞪了他一眼。
洛炀装作没看到，顾自玩着手机，华启光等人一脸尴尬，身后的工作人员开始偷偷地幸灾乐祸，
“刚刚就劝他了，不听，看他有什么好果子吃。”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吗？不给我们华总面子，也不给他自己董事长面子吗？”
“他死定了，回去肯定被开除。”
华启光经过时故意调侃洛炀道：“年轻人这么走不动路吗？”
洛炀慵懒地回他：“没啥好看的，等会有饭吃了再来叫我。”
华启光脸上一阵白一阵绿，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职员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如此厚颜无耻。
华启光看了一眼陈家华，陈家华却什么也没表示，他不好越俎代庖教训，只能顺着开玩笑道：“哈哈，好。”
其他人也跟着哈哈笑几声，心中却都很瞧不起这种狂妄自大不知礼数的年轻人。
一直到了十一点参观调研才算结束，闲聊后不久，所谓的黄处长也到了，华启光众人出门迎接，只有陈家华坐在迎客大厅里。
等到黄处长和王总来到迎客大厅，陈家华才起身道：“呦，黄处长，不好意思，我这老骨头走了一上午，实在累得不行，所以没出去接你。”
黄处长热情地伸出双手，“陈总可别这么说，我哪里敢劳您大驾！您来接我会打雷的。”
各自互捧一番，众人就往接待厅去了。
鑫宏制药花钱最多的是研究室，然而做的最气派的是接待厅，一个小小不足一百平的接待厅，摆满了各式高档家具，水晶吊灯等气派装潢完全不输给五星级酒店。
这也是鑫宏制药董事长华启光的得意之作，在这里曾接待过多少高级领导和富商，谈成过多少能够掩人耳目的大事。
他手下那些人也是轻车熟路地布置好了一切，按照精诚实业发来的接待函名单，他们安排了一张主桌，可坐下十人，主宾是陈家华和黄处长，其余都是两个公司的高管。
另外还安排了一张客桌，这张客桌本没有打算，实在是因为接待函里还有一个叫洛炀的普通职员没法安排到主桌，这才决定另开一桌。
而这桌除了洛炀以外，都是鑫宏制药的工作人员。
在陈家华等人进接待厅之前，洛炀已经被人‘请’到了这里。
洛炀一进来，想也没想就到主桌坐下，之前劝他不要坐在走廊的工作人员又来劝洛炀，“朋友，这是领导桌，我们在隔壁桌。”
洛炀看了那人一眼，“我不介意你跟我一起坐在这一桌。”
“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哪敢坐这桌，你赶紧起来，等会儿领导进来看到了不好。”
不管那人怎么说，洛炀就是不挪屁股，那人不了解洛炀，怀疑洛炀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无可奈何站在那。
不一会儿，鑫宏制药的王总王国庆先进来查看情况，他和华启光一样剃了个光头，看到洛炀坐在主桌就问工作人员：“旁边不是还安排了一桌吗？什么情况这是？”
那人上前跟王国庆解释，王国庆一脸横肉，不怒而凶，走到洛炀身边，“小兄弟，隔壁还有一桌，你到那边坐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里是大人坐的。”
“我已经成年了。”
五大三粗的王国庆可不擅长和人动嘴皮子，没两句就不耐烦伸手去拉洛炀。
洛炀手臂上吃痛，好汉可不能吃眼前亏，叫道：“行行行，松手，我自己会过去！”
其他人都偷摸着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洛炀边走边对王国庆道：“光头佬，等下你还得过来把我请回去。”
王国庆眉头一挑，“我现在看在陈总面子上，不跟你一般见识！”
屏风一隔，客桌成了单独包间。
洛炀能坐在主宾位仅仅因为他是客，经过刚刚一番闹腾，鑫宏制药的人都颇瞧不起他。
正中位坐的是鑫宏制药的项目主管朝岚，多多少少也算个年薪十来万的中层，被华启光安排来负责接待一个普通职员已经令他觉得不舒服，现在看还不是个正常人，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只盼着尽早吃完尽早结束。
“我们这桌和领导那桌是相对独立的，不用等他们，先吃。”
洛炀早饿了，自然不等，吃了没几口，朝岚就端起酒杯，“来，大家先走一个。”
洛炀没有理会，朝岚便特地和洛炀对杯轻敲，“朋友，走一个？”
“我不会喝酒，你们喝吧。”
朝岚戏笑道：“年轻人哪有不会喝的，这是敬酒，喝一口。”
朝岚话中有话，在桌的人都不由得笑出来，洛炀看了他一眼，戴了一副金丝眼镜，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样子。
洛炀今天来是要做他们老板，不是来受气的，他早就不开心，不想再给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面子，用筷子把自己的酒杯一捅，酒倒一桌。
“你什么意思？陈总带你来是来闹事的吗？”朝岚板着脸，在极力克制情绪。
洛炀吐出嘴里的鸡翅骨头，直直地看着朝岚，“我这人最不爱喝的就是敬酒，你有本事就让我喝罚酒。”
“这么嚣张，好啊，我们来赌赌？”朝岚轻哼一声，拿出一瓶白酒。
“赌什么？”
“就赌我们王总这顿饭吃完前会不会过来请你，他要是会来，我把这瓶白酒喝了，他要是不来，我也不要你喝那么多，你把倒在桌上这杯酒舔干净就好了。”
酒已被桌布吸干，大红的桌布红的发紫，洛炀用小母指在桌布上抹了一下，“可以，不过我也不要你喝那么多，你把我手指上的舔干净就好了。”
桌上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都注视着朝岚和洛炀，朝岚毕竟年长十几岁，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强颜一笑，“大家吃吧吃吧，不用紧张，到时候做个见证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