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最终傅惜蕴也没能从陆熠口中得知他的好处是什么。
陆熠将傅惜蕴送回去时,没有走来时的那一条路线,而是选择了东街闹市。
东街日常游人如织,街道的宽度也修建得比别的街道宽些,地面也平整些,所以在东街行车缓慢但是车内平稳。
在闹市中穿梭,马车却像是罩着一个能隔音的隐形罩子,将车内与车外隔绝,听不见近处行人的讨论声与街边小贩的叫卖声。
温润如玉,在京城中宛若谪仙的人物此刻坐在马车车头,身形放松地靠在车门上,手中握着的马鞭昭示着此人正干着车夫的活计,且嘴角微微噙着笑,神情中的愉悦掩饰不住。
这沿街那么多人,认识他的张大嘴巴注视着他招摇过市不敢吱声,不认识的想问问车中之人这样好看又气质不凡的车夫在哪儿找,但光顾着看“车夫”的美貌了。
不过半日,明郡王替人亲自驾车的消息传遍朝野。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傅府,会客前厅。
傅毅和傅虞氏分别坐在厅堂主位,中间隔着张雕花红木方桌,阴沉着脸。傅惜蕴缩在傅虞氏身后,低着头,乖巧极了。
傅虞氏侧侧身子挡住一些傅惜蕴的身影,时而看看傅毅,时而转头去看看陆熠。
陆熠则挺直腰板,端正地坐在傅毅的下首,面上噙着笑。
“王爷昨日不是说,小蕴的身子现下还不适合走动吗?”傅毅双手撑在膝上,微微耸着肩盯着陆熠,“怎么今日就被您亲自送回来了?”
也不怪傅毅如此,傅惜蕴因着亲事险些丢了性命。
圣旨是早晨才下的,午时人就被送回府了。这回一定要瞧清楚了,只要对方有一丝一毫的不愿,就算是皇亲国戚,拼上他的仕途也要将这半路杀出来婚约给推了。
陆熠在宫中这样说,是藏了一些私心的。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在自己的地盘养伤才最安心。
若不是那时候还忌惮着旁人对她的诋毁,陆熠甚至想直接带她回郡王府。
傅毅说完这句话,最害怕的显然不是陆熠。
傅惜蕴躲在傅虞氏身后瑟瑟发抖。若真要盘问起来,还是她自己着急忙慌地出宫,回来拿了个东西就立刻去找了陆熠。最后拿的东西也没用上,还与陆熠二人招摇过市,惹得人尽皆知。
“刘太医早晨来复诊,说阿蕴的伤已无大碍,余下的休养便是了。”陆熠才说出口,就感受到了傅惜蕴投来的感激地目光,“若是要休养,还是在熟悉的地方最为有效。
而且,我与阿蕴的婚事定在十月初七,婚期紧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同伯父伯母商量。这样想着,就顺便带着阿蕴回来了。”
方才还投以感激的傅惜蕴表情立刻破裂。
陆熠这番话,是对也不对的。哪有人自个儿来和未来岳家商量成亲事宜的。再者,陆熠身为郡王,成亲的一应事宜都有礼部仪制司来统办。仪制司历来对皇亲贵戚的婚仪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哪里还有傅家人商量的地步。
但陆熠说出来也无可指摘,至少表明他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对这个说法,傅毅呼哧呼哧地生了半天气也没能反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挑刺一般地说道:“王爷与小女还未成婚,倒也不必称呼得这样亲昵。女儿家名声比纸还薄,还望王爷口下留情。”
陆熠面对未来岳父莫名的火气也不恼,低头称了声是。
被一份圣旨绑定了翁婿关系的二人你来我往的场面,最终被陆熠以一句“小蕴的伤口该换药了”结束。
在傅毅目光炯炯的注视下,陆熠从袖袋中取出一瓶凝香膏,交给傅惜蕴之后便向傅家二老告辞。
傅惜蕴一手一直攥着玉佩,另一手捏着陆熠递过来的凝香膏,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出去,好像心中也没有那样抵触成亲。
等陆熠出了傅府,傅毅返回前厅来时,傅虞氏正净完手,要替傅惜蕴上药。
傅惜蕴背部靠在红木圈椅上,脑袋仰起,给傅虞氏留足了上药的空间。傅虞氏头一次静距离接触她的伤口,亲眼看见了自己宝贝女儿的脖子伤细碎的皮肉正以一种狰狞的方式愈合,手指轻触时得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抹药的手不抖。
“嫁给明郡王也好,至少不会叫人来取你性命!”
傅毅听了却反驳道:“别看他现在脾气好好地,毕竟是皇室之后,骨子里的血就是冷的,哼——”
傅虞氏没有心情与他争辩,只轻轻地朝着傅惜蕴脖子上一边吹气一边认真抹药。
傅惜蕴被她吹得汗毛炸起,立刻想起还在宫里时陆熠给她吹起止疼的画面。傅虞氏还沉浸在对她的心疼中,傅毅不知道为什么也炸着毛。
吓得她想笑又不敢笑,皱着眉头,脸上的肉因为不能完全憋住笑在有规律地抽搐。
“疼吗?”
傅虞氏见她表情如此一言难尽,以为是被她给弄疼了,加大了吹气的力度,也加剧了傅惜蕴憋笑的难度。
好不容易挨到抹完药,傅惜蕴是真的累了。起了个有生以来的一个大早,又马不停蹄地从皇宫到家,再又驾车去了郡王府,最后才从皇宫东边的小山上回家,来来回回地折腾就是平时她也得累趴下。
和傅毅傅虞氏说了一声,就想回屋休息。傅虞氏见她确实是一脸疲容,也没多说什么。倒是傅毅在她走之前交代了一番,男女成亲前还是需要避嫌什么的。
今日傅毅脾气有些古怪,傅惜蕴习惯性地左耳进右耳出,附和了几声便抬脚回了自己的院子。
经过卧房的窗边时,一抹熟悉的青色蓦的撞入眼帘。
傅惜蕴心若擂鼓一般大动,平地升起一股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期待。
上前取下被夹在窗缝中的青色素帕,傅惜蕴用拇指与食指捻了捻,正是熟悉的触感!
提了裙摆,傅惜蕴快步走向卧房。
推开门,果真,陆熠正坐在屋内正中的雕花红木圆桌旁。
“你又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