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王桂花一家人还在睡梦之中,李屠户就带着几位本家兄弟,冲进了她家的小院。
王桂花见李屠户又来了,担心李大志惹事,忙将李大志的房间门从外面锁死,防止他跑出来闹事。
这边,李屠户一帮人已经将院里的鸡棚给踹了,十多只鸡吓得满院子乱飞。接着,他们又冲进厨房,砸了一口锅,摔碎了好几只碗。
王桂花连忙拦住,说咱有话好好说哩,东西砸坏了,可是要花好多钱买哩!
李屠户牛眼一横,凶道,“不砸东西也行,只要你赔我家三千块钱,这事儿就能过去。否则......哼哼......”
李屠户话说到一半,没继续往下说,只是将充满恶意的眼神,一遍遍的扫向王桂花家的三间大瓦房。
李屠户邪恶的眼神,让王桂花意识到,如果不赔钱,这房子只怕是保不住。一家人若是没了遮风挡雨的房子,以后可怎么活?
只是,她去哪里找三千块钱呢?
九十年代,三千块钱是城里人一年的工资收入,万元户都是人人称羡的富豪,可想而知,三千块钱在王桂花眼里的份量。
别说三千了,就连三百,王桂花也拿不出来。
她扯着衣角,恳求道,“二蛋他爹,你是知道的,自从铁柱傻掉之后,我家就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你就算是真的把我家房子给拆了,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哩。”
然而,盛怒中的李屠户,才不会管王桂花有没有钱。
他扬言,如果王桂花不给钱,以后就天天来闹,直到她拿出三千元钱为止。
王桂花看着满地的狼藉,感觉心都在滴血。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拿出三千块钱,家里就会永无宁日。
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想整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
她当即做下一个决定,她要去邻村找爹娘借钱,无论如何,也要凑足三千块钱,交给李屠户,一家人就能过上安宁的生活。
想到此,她对李屠户说道,“我一定想办法筹钱,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李屠户冷冷的哼了一声,说,“给你三天时间筹钱,但咱得把丑话说在头里,如果你敢骗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桂花连连应承,好言好语的送走李屠户一帮人,就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
她想,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娘家,总不能空着手去借钱吧。
在家里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蓝色的布料。
这块布料,还是李铁柱没傻掉之前,王桂花买来准备给他做布衫儿的。自从李铁柱傻掉之后,身上的衣服就再没干净过,王桂花也就没了给他做新衣服的心气儿。
王桂花估摸着,虽然爹比李铁柱的个子高,但给他做一件夏天穿的短褂,布料应该是足够了。娘会做衣服,花不了啥钱。
可是,给娘送什么东西,却让王桂花犯了难。
家里除了那块布料,再也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思来想去,决定将仅剩的一百块钱,用红布包着送给母亲。
她想,下个月就是母亲的生日了,这一百块钱,就算是提前给母亲送的贺礼吧。
收拾好东西,王桂花这才放心的睡下,想着明天就能去娘家借钱,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爹是木匠,没少挣钱,给自己拿三千块钱,不算啥难事儿。想到此,王桂花彻底放下心来,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当王桂花跨进娘家院门时,爹和娘正在院子里吃早饭。
木制的饭桌上,有大碴粥、咸菜疙瘩和几个窝窝头。
娘见她突然出现,又惊又喜,怔了好一会儿,才说,“闺女,吃了早饭没?”
王桂花见母亲几年不见,明显的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大半,一阵酸楚就涌上心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爹看到王桂花时,有那么一丝丝的惊喜。可下一秒,他注意到女儿褴褛的衣衫,立刻收起了笑意,冷冷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王桂花将带来的布料给了爹,又将红包递到娘手里,然后把心一横,对着二老说道,“爹,娘,我遇到了难事儿,想找你们借三千块钱哩。”
王桂花多年不回娘家,一回娘家就要借钱,气得爹抄起扁担就往王桂花的身上抡,嘴里一迭声的骂着,“你这个白眼狼,早知道你是个赔钱货,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若不是王桂花机灵,闪身躲过了扁担,只怕是要皮肉受苦。
她心里想着:这样的情形,钱是万万不可能借到了。
既然借不到钱,王桂花就打算快点离开这里。
爹手里的扁担令她心惊胆寒,在这里多待一秒,危险就会多增加一分。
她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爹,娘,既然你们不愿意借钱,我就回家去哩。”
爹扔掉手里的扁担,恨恨的骂了一句,“滚!”随即就返身进屋。
娘却紧跟在王桂花身后,说闺女慢些走,娘送送你。
走出家门,娘回头看了看,见老头子没有跟过来,这才将怀里揣着的三千块钱拿出来,塞到王桂花手里,说,“闺女,拿着钱赶紧回家哩,可不敢弄丢了。”
王桂花心想,爹发现家里少了三千块钱,娘肯定要挨打。
她将钱送回娘手里,说,“娘,这钱我不能要。爹知道了,会打你。”
娘揉了揉眼眶,小声道,“只要你过得好,娘不怕打。”
说完,她将钱往王桂花的衣兜里一揣,就转身快步离去。
几天之后,王桂花听村里人说,娘被爹打得好几天都下不来床。
那天夜里,王桂花跪在自家院子里,冲着娘家的方向,接连磕了很多个响头,脑门都磕出了血。
她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娘,闺女不孝,拖累了娘,害得娘受苦。闺女若有了钱,一定好好孝敬娘,呜呜呜……”
哭够了,她又拽着李大志,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顿,一边揍一边说,“都是你惹的祸,害得姥姥被姥爷打,我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惹祸!”
打完了,她又抱着李大志死命的哭。
李大志不明白,明明是娘打了自己,为什么她却要哭?
他最见不得母亲落泪,母亲一落泪,他就会很难过。
他在心里默默的发誓:长大以后,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娘花,给姥姥花,娘一开心,就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