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银朱绣花长裙率先闯入视野，少女惯用的飞仙髻，瞧着更是说不出的灵动。
元铮回不过神来，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
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少女回望过来，面上的表情凝了一瞬，转而笑得愈发明媚，朝他匆匆跑来。
“你怎么这般看我？我脸上可是有脏污之处？”
元铮缓缓摇头，只道：“只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未曾料到你竟是他们口中的陆家长孙。”
“你自己不曾细心观察，这如何赖得了我？”陆知指了指学堂之中随处可见的徽标，又扯下腰间的令牌同他对比，“明明一模一样，我一早便也不曾瞒你。”
元念念听着二人间的你来我往，霎时间便明白眼前人的身份，温声唤了句阿姊。
骤然闻得这话，陆知的面颊染上赧红，却也大大方方地应了声。
陆夫子循声而来，轻咳了两声问起陆知：“你明明才从北疆回来，在何时同阿铮相识的？”
“阿爷。”
陆知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直往元铮身后躲，“当时在马匹在京郊受惊，幸得阿铮相救这才幸免于难，说到底，咱们还得谢谢他。”
这话不知被陆夫子听进去几分，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打量，瞧得人心中实在没底。
片刻后，他口中才吐露一句：“素闻你在北疆学得一身好功夫，怎么？连马都驯服不了？”
元念念闻言笑出了声，小老头的恶劣心思尽显，听得陆知嘴角的笑即刻落了下来。
“阿铮，你听我解释。”
元铮好整以暇地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出了学堂，陆知无奈只得跟上。
尚且还未到授课时间，陆夫子一刻不停地去后塘躲闲。
原先围着看戏的人散了干净，唯独方叙白的眼神不挪分寸。
眼神热切，目光灼然，生怕旁人瞧不出他的心思来。
虽说先前她对此人也少有好颜色，可自打在万江楼闹了那一出后，她对此人更是避之不及。
她本就无意掺和，可总有人不想叫她好过。
“郡主怎么今日得闲来了这里？不是一贯同靳淮打得火热吗？”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人窃窃私语，方叙白虽瞪了那人一眼却未做他言。
说这话的人是宋媛身边的一名玩伴，能说这话想来也是得人授意。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她意有所指地瞧了宋媛一眼，语气不屑，“你家主子尚未发话，怎么？你天生丫鬟命，上赶着来讨骂？”
这些世家贵女们多养在深闺，鲜少听得如此责难，眼泪更是扑簌簌往下掉。
宋媛轻哄了她两声才开了口：“郡主这话未免难听了些，她又何曾得罪了你？郡主有气冲着我一人撒便是，宋媛绝无怨言。”
这幕简直引得元念念发笑，先前她就是靠着这幅做小伏低的姿态，叫自己在她手下吃尽了亏，现在来看只怕是要故技重施。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便有人按捺不住开了口：“郡主何必咄咄逼人？大家今日来此无非是想来见见陆夫子的孙女，您又何必闹这一出呢？”
“看来你不止素来便有眼盲症，这心也是瞎的。”
她站得有些累，随手抽了把玫瑰椅便坐了上去，撑着脑袋瞥视了一眼这人，“实在不行就去请太医瞧瞧。瞧我这记性，赵大人因督查不力被贬了官，太医你们赵府怕是请不了了，那请个郎中总是可以的吧。”
那人想来是跟着宋媛作威作福惯了，曾经也没少打压元念念，时下被讽刺了这么一嘴，一时之间下不来台，只得无措地看着宋媛。
宋媛自是没料到这出，她原先以为元念念看见方叙白在场多少都会收敛一些，眼下竟愈发乖张，全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她作势想要开口却被方叙白拦下：“够了。”
委屈顷刻间堆满喉间，她不解其意，眼见方叙白走向元念念却无力阻止。
“今日她说这些并非本意，还请郡主千万莫同她一般计较。”
元念念看着方叙白只觉尤其可笑，她曾被误会，被欺瞒，被针对，这人从未为自己发声。充其量会劝诫自己，哄得自己认下子虚乌有之事，这才造就了宋媛如今的模样。
“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心虚？”
她还不待方叙白答话便接着说道，“如若这都不算她的本意，那她的本意是什么呢？如今该在的人都在，那我把话说得再明白些。我为何会被宋媛针对，你心知肚明，是你的默许才造成了今日这种局面，你又何必当这个好人？”
说完，她神情莫辨地缓步走向宋媛，轻拂开她垂落在额间的碎发，“宋媛，你若是喜欢方叙白，那我由衷祝福你，只盼你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像是祝福，更似诅咒。
方叙白如同是一件被她抛弃的物件，被强塞给宋媛，是惩罚也是恩赐。
“念念。”
方叙白想上前来阻却被她避开，神情流露出毫不避讳的嫌恶：“方公子请自重。念念并非你能喊的名讳，还请日后喊我称号即可。”
决裂之意明显，听得在场人心下一惊。
之前尚能听得一些传言，而今更像是坐实。虽未割袍断义，但实则已如弃之敝履。
在场之人原先同方叙白交好，无非是因着元念念的身份在此多有便利。
如今他身后虽有宋媛，可终究不如背靠皇亲来得实际，如此想来，高低立见。
宋媛诚然是对方叙白有意，但骤然间得到这一切反倒叫人扫兴，恍若觉得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成了场笑话。
她要的是心悦诚服的胜利，并非似是而非的施舍。
眼前人美艳如故，她没来由地觉着一阵心慌，好似有些无法预料之事正在悄然发生。
陡然间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她拦住元念念的去路，厉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需要你这般施舍。”
见人不停，宋媛伸手便想攥住她的手腕却被躲开。
推搡之间，只闻得一声尖叫，元念念从阶梯上滚落，小臂被沙粒磨得红肿难消。
周遭议论声四起，宋媛想解释却无法开口，恍惚间听得一声呵斥：“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