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熹贵妃手中纨扇“啪嗒”一声重重敲在座椅的扶手上,众人面面相觑。
“宫规不严自然要加以整顿,”温熹贵妃盯着德妃道:“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我让人扶你一把?”
德妃端然走至宫门外,直直跪下,脸色苍白的道:“嫔妾领罚,”
静答应那张妆容浓艳的脸上满是笑意,满是戏谑之色:“瞧瞧德妃娘娘这张苍白的小脸,真是我见犹怜呢。”
时近正午,日光灼烈逼人,德妃骤然从清凉宜人的宫中走出来,只觉热浪滚滚一扫,向全身所有的毛孔裹袭而来。
德妃轻薄绵软的裙子贴在腿上,透着地砖滚烫的热气传上心头,她只觉得膝下至脚尖一片又硬又烫十分难受。
四处渐渐静下来,太阳白花花的照着殿前的花岗岩地面,那地砖本来乌黑锃亮,光可鉴人,犹如一板板凝固的乌墨,烈日下晒得泛起一层刺眼的白光。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黙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黙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夫妇第二: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
不知过了多久。
韦月看见有刺刺的汗水涔涔地从德妃的脸庞流下,腻住了鬓发。背心和袖口的衣裳湿了又干,有白花花的印子出来。
终究于心不忍,温湛眉梢轻佻,慢条斯理地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不下去的说道。
温熹贵妃好大的威风去,德妃如今有孕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都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德妃,而是为了宗庙社稷。就算德妃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和万岁爷,就连本宫,也是皇嗣的嫡母,你如今这般做,莫不是杀鸡给猴看?”
韦月语气越发冷漠,一字一字一句都像淬了寒冰。
话音落下,温熹贵妃的表情彻底僵住。呼吸微微一促。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端正身子坐好。
静答应赶忙打圆场:“娘娘说了半日也渴了,不如喝一盏茶歇歇再说。”
韦月偏头看了眼静答应,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就往德妃的方向走去。
静答应也连忙起身,想要再说些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拦住:“贵妃娘娘——啊!”
一道破风声响起,涟儿迅雷不及掩耳地抬手劈向静答应的手腕,剧痛在手腕上炸开,腕骨像是要断掉似的……
静答应抱着手臂呻吟,疼得脸色发白。
“什么脏东西也敢碰贵妃娘娘。”
外头日头正大,身后的涟儿为韦月撑起伞来遮阳。
众人神色一凛,不安地面面相觑,随即看向温熹贵妃。
温熹贵妃气得浑身颤抖,盯着韦月张狂到完全没有一点规矩法纪的背影,两只手死死地攥紧,脸颊不停地抽搐。
韦月此举,是当着后宫所有女人的面啪啪啪扇了她不知多少个耳光,让她这个温熹贵妃颜面无存。
温熹贵妃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让韦月当场暴毙!
静答应手腕上的剧痛稍稍缓解了些,才咬着牙,转身看向韦月。
韦月正慢条斯理地整理了整理褶皱的衣袍。
走到德妃跟前,居高临下地问她:“可还能自己起身?”
德妃白着一张脸,虚弱的点点头。
“那便起来随我一起走吧。”
德妃神色一僵,内心挣扎了一下,随即虚弱的一勾唇角,站起身来。
自此,她德妃彻底与佟佳贵妃一条战线了。
静答应看了眼温熹贵妃,得到她的允许后,忍着腕骨像是碎裂的疼痛,走到韦月的面前,目光冰冷而戒备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德妃和涟儿,“娘娘身边的宫女果然是厉害的,不过,罚德妃是温熹贵妃的命令,就算是佟佳贵妃您……也是无权干涉的!别忘了温熹贵妃才有执掌后宫职权。”
“本宫若是想要这权利,还轮得上她钮祜禄氏?”韦月冷冷的道。
静答应心头一怒,简直狂妄至极!
她冷冷看着韦月,正要反驳,然而对上她那双冷若寒冰的眸子,忽然觉得这个佟佳贵妃的气场和威压实在是太强了——
这种沉冷漠然,将一切情绪完美隐藏的,却依然狂肆孤傲得让人忌惮的性情———与万岁爷如出一辙。
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她遍体生寒。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她只是一个答应,没必要为了温熹贵妃彻底得罪了佟佳贵妃。
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波动,静答应强迫自己扬起一抹笑意:“日头正大,贵妃娘娘快些带着德妃妹妹回吧,当心中暑。”
温熹贵妃在屋内,瞳眸骤缩,气的脸色铁青。
这个时节芍药花开得正盛,大片大片粉色芍药在园子里层层叠叠舒展开来,花色艳丽,花姿优美,远远看去,的确让人惊艳。
建宁生了一名男孩,全宫上下都瞒着她吴应熊逃跑的事情。
德妃跟在韦月身后,脸色不太好看,清风拂面,清清凉凉的空气总算是勉强拂去了心头郁结的情绪。
“一会儿叫太医去你宫里给你请平安脉,龙嗣之事不能马虎。”————尤其你这个还是未来的人皇帝,能不能保住她的孩儿,全指着德妃这位皇子了。
而且,她也闻出了温熹贵妃焚的香有问题,莫不是又要拿出之前的伎俩来了。
回到承乾宫。
韦月端起茶盏送至唇边,却并没有立即喝,而是轻轻嗅了一口,随即淡道:“那香竟是万岁爷赐给钮祜禄氏的,亏的她当成宝贝一样天天用。”
玄烨此举她明白,许是为了给你出口气吧。
“主子,薛太医也让奴才给您转达一件事情。”暗影道。
韦月好奇的挑了一下眉毛。
“皇太后中毒颇深,只差一剂猛药就…”暗影道。
他知道,这是在为海顾清海公公报仇,海顾清也算得上是他的师父,他的仇,他也上心。
“拿药给她吊着命吧,这个时候不能出事。”玄烨在外征战,建宁刚刚生产,多事之秋,后宫不能出事。
不能让玄烨分心。
说罢,韦月就去了长乐宫。
建宁正拿着拨浪鼓逗着怀里粉粉嫩嫩的小娃娃。
见着韦月,建宁唇角极自然地扬起一抹笑意:“皇嫂来啦,快来看看我的孩儿,他好像又长大了呢。”
韦月拿手碰了碰孩子粉嫩的小脸,想起了她自己的孩子,进宫半年多了,她都不曾去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