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先皇本是一代武将,在前朝君主殿前侍奉。
前朝君主晚年昏庸无道,沉溺酒和美色,戏点烽火,博后妃一笑;春宵苦短,日上三竿不早朝。大理寺案件堆积,要斩的人迟迟批不下来;民间洪灾旱灾,国库的大门还是紧闭。
在一众手下的推崇下,先皇自立为王,攻入皇宫。即位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国库,救民于水火。彼时,民间如久逢甘霖,四境之内,莫不民心归顺。程国元年到程国十年间,先皇怀大慈大悲之心,休战止戈,休养生息。同时,富国强兵,整顿朝纲。一时之间,荒野蛮夷之辈不敢进犯,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神效。
“我程国虽不进攻他国,但是,军队,谋士,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是不能打,只是不想打。使臣您看。”大理寺卿李知致指着皇家校练场,示意给一旁的张问。
放眼看去,军队齐整,操练的口号喊得震天响。整个校练场,足足两千禁卫。
“嘿!哈!嘿!哈!”招式过眼,倒是真功夫。张问微微颔首,心里又沉了沉。
叶国此番派来使臣,也是在探程国的底。而程国又何尝不是借此,好好威慑邻国,让叶国不敢轻举妄动。
叶国一旦处于弱势地位,在通商,和亲一事便更容易作出让步。这也是为什么昨日皇帝不再多费口舌,反而安排李侍郎,带着使臣四处参观,说是散心,实则别有用意。
张问约莫估算一遍,仅仅是这程国的皇家禁卫,就比叶国多出整整一倍。
李知致余光瞥一眼,好整以暇地说,“这还仅仅是皇家西校场,东校场在皇城另一头,也是天天操练,从未怠慢。”
张问面色更加凝重,嘴上却说,“程国兵强,乃是好事,两国是通商国,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知致笑了笑,也不在意张问不着痕迹的抹开话题。
忽然,校练场传来一声打斗,起哄之声。两人循声望去,李侍郎的脸顿时拉下两条黑线。
校练场中心,擂台上,赫然大刀阔斧地站着青云公主,再看一边和她对峙的,乃是赤着上身的大块头将领。
“林将军,昨日武考成绩比我低,不服气?”青云公主睨眼站着。
青色的操练服很简练,长发梳成一束,松松垮垮地簪着。不像一国公主,倒像哪家丐帮主。
言语无端流露狂傲之气。但林将军离得近,很清楚地看到公主眼里,平平淡淡的,像一谭深水,没有起一点儿波澜。
这样的眼神,他只在久经战场的人身上看到过,只是,公主从未离宫,怎会有这样的眼神?
好像生死看淡,大局在揽,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她,也没有什么能够打败她。
周围围了三圈禁卫,都是起哄,“青云公主接下战书,让林将军看看厉害!青云公主迎战!”
林将军扫一眼台下,心想,这帮小兔崽子还挺上道,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公主接战书。那武考是宁王总主持,公主是唯一通过的女子。要说没有点什么放水,新兵蛋子都不相信!青云公主一定是实力不足,要给她点信心,好让她接下战书。
“不服气倒不是,武考时公主在东校场考,我在西校场,没能一睹公主英姿,本将军特别遗憾,故特下一封战术,切磋一番。”林将军很平淡地解释,“毕竟,实战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武道,武考,难免评估不足。”
“武考评估不足?呵,有意思。这战书,我接下了!”说罢,青云公主点地冲锋,瞬间拉近百米距离。握手成拳,迎着林将军面门招呼过去。
林将军岿然不动,只是轻轻抬起了手,变掌为拳。
两方拳头硬碰硬撞在一起。
指节作响。林将军微微诧异,公主的力量,居然快要将他逼退几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青云公主的嘴角往上勾,变拳为掌,抓住林将军的手往后一送,林将军重心不稳,踉跄几步。下一步腿风一扫,林将军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胜负立分。
擂台下一片唏嘘。
“林将军打擂分心,多有承让。”青云公主微一拱手,身姿如松。
擂台下一片“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之声。
林将军也迅速爬起来,脸上一红,征战多年,再有分心的缘故,总不能输给一个小姑娘这么快吧,但也是愿打服输,“是公主有实力,不必谦虚。是我唐突了,公主的武考成绩确实名副其实。”
青云公主下台的时候,一旁的侍女疏月跟着,出了校练场。不免觉得无趣,“公主,您何必劳烦跑这一趟,那林将军,也就十多年前才上过战场,生死作棋局,是十多年不曾杀一局,您是日日站在生死边缘,稍一松懈就有危险,公主的心性,早已非他可比。”
“他贬低我可以,但是这校练场的考试,乃是宁王主持。他说武考不公,就是质疑宁王,你知道,我是一定要为他正名的。”青云望天,向疏月解释道。
“噢,您又向着宁王。”疏月扁了扁嘴,替自家主子心酸一把。
“好啦,我喜欢他,和他不喜欢我,是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两件事。”青云看着疏月,觉得真不愧是侍女里最讨喜那个,怎么样都可爱。
“您又这样说……”
“来,刚刚那个嘟嘴,再来一个。”
“……”
这边公主和侍女,半是打闹地说话。那边使臣和侍郎就不是那么好的氛围了。
“刚刚那是,贵国,青云,公主?”张问脸色十分之阴沉。
李侍郎苦哈着脸,他能说不是吗,那帮兔崽子都喊那么大声了。
“按程国礼仪,拜见程王之后,须得休沐三天,再参加使臣接风宴。明晚的宴会,皇亲国戚都会到场。我迟早会见到青云公主。李侍郎可不要多加隐瞒。”
“那……哎,是青云公主。公主平时安静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出现在禁卫军校练场也是非常罕见,可能是有什么缘由吧。”
“我有眼睛!那公主,大白天的,众目睽睽,头发不簪,衣冠不整,和一个赤膊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哼!”说罢,头也不会得走了。
这句话整的李侍郎原地抑郁了,这什么事嘛。您老眼睛没瞎?那是在打擂台啊。要立生死自负的生死状的那种擂台啊。
诶,不对,我要是有个去打擂台的娘子,我也有得气,这话,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