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野察觉她的视线往旁边挪了一步。
身后的人就这样暴露在了奚沉卿的眼前。
奚沉卿微微顿住，“谈屿……”
“奚小姐，好久不见。”谈屿走上前，整齐洁净的中式西装，头发全都梳到后面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很普通的黑框眼镜，长的很好，但看起来特别老实。
他一脸真诚，“你还好吗？”
奚沉卿微笑点头，“挺好的，你呢？”
谈屿语气偏轻松，性子偏几分内敛，“如奚小姐所见，一切都好。”
谈屿可是她从y国人才市场上花了大力气抢回来的，只因当年年少，给了萧照夜，谁料萧照夜不领情，而后来谈屿拒绝她的高薪聘用，回了y国，兜兜转转，如今却在萧氏见到了。
这大概便是命，也是缘。
“想着奚小姐接管萧氏，总有机会见到的，奚小姐，如今你也算是我老板了。”
谈屿半开玩笑的语气，可旁观者很明显能够从他的眼中察觉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隐藏。
奚沉卿笑意微浓，“你如今可算是高就了，我应该唤谈总才对。”
谈屿笑意不减，像是玩笑，又似认真，“没有奚小姐就没有我谈屿的今天，我岂敢在奚小姐面前摆谱。”
奚沉卿眸色微暗，情绪推却，“是你自己能力出众，无论身处何地自然都是位极人臣。”
“谁都无法与奚小姐相比。”
谈屿丝毫不掩饰他当着其他人面，对奚沉卿的大肆夸赞，但从他的神情中却看不出一丝讨好奉承的虚伪。
鼻梁上黑框眼镜的加持，更让人难以相信他是在奉承。
奚沉卿眼眸微闪，“你如今可是身居要位，我看了证券管理部这三年来重大的事绩，果然不愧是金三角名校金融专业的高材生。如今我受命接管萧氏，可还得多仰仗你的证券管理部。”
谈屿的神色格外认真，“只要奚小姐开口，谈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奚沉卿停顿片刻，上前两步拍拍他的手臂，“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火海，这段时间你替我好好盯着和萧氏所有有关企业的股市行情，如果有什么太大的变动，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谈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被奚沉卿拍过的手臂。
“奚小姐放心，我会盯紧的。”
奚沉卿红唇微扬，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哎，奚小姐。”谈屿急忙叫住。
“怎么了？”奚沉卿声音很温柔。
谈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眸色晦暗微闪，很快便又转瞬即逝，“奚小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不知道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江鸣的心思不在这里。
程川野完全是旁观者清。
商砚衡剑眉紧蹙，心想大事不妙。
奚沉卿没放在心上，眸中荡漾出一抹轻松的缱绻，“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你来找我，我亲自下厨，当初在y国的时候你不是说过我做饭很好吃吗，几年过去，正好你来尝尝我的厨艺长进了没有。”
商砚衡眸色深沉。
到底有多少人吃过奚沉卿做的饭！
程川野察觉商砚衡的情绪，笑意微扬。
而最能看破局势的江鸣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谈屿似有些怯弱地看了商砚衡一眼，“可、可以吗？”
这都还看不出来，她就不是奚沉卿了。
奚沉卿连忙将商砚衡拉上前，“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商砚衡，是我朋友。”
“砚衡，他是谈屿，也是我的朋友。”
谈屿听着奚沉卿亲切地唤“砚衡”二字，看着她拉着商砚衡的手。
商砚衡听着奚沉卿“朋友”二字，似乎所有人于她而言都只是朋友，毫无特别之处。
不对，在她心里有特别之人，但那个人不是他。
两人心思未露，简单地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奚沉卿看向谈屿，“谈屿，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等过几日你来，我亲自下厨。”
“好……”
谈屿“好”字都差点没说完，程川野便插了进来，“奚小姐要亲自下厨啊，我发现在场的好像都尝过奚小姐的厨艺，只有我没尝过，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呢？”
谈屿朝程川野凉凉看去。
商砚衡的眼神格外锋利，一个谈屿不够，又来个程川野。
奚沉卿微微有些不自然，“可、可以啊。”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便收到了谈屿看过来的眼神，她急忙道，“谈屿，你和程总一起来可以吗？”
谈屿神情未变，微微笑，“都听奚小姐的。”
“……”
奚沉卿觉得刚刚的股东大会都没让她这么累。
偏偏这时打好电话的江鸣走了过来，程川野眼珠一转，竟然把江鸣也拉上了。
“江鸣，奚小姐亲自下厨，你也没尝过……”
“我尝过。”程川野话还没说忘，江鸣便骤然打断。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吗？
江鸣继续道，语气中似乎带上了几分针锋的意味，“我和奚小姐认识那么多年，比你们所有人认识的都还早，你觉得我会没尝过奚小姐的手艺吗？”
江鸣的身份有些不同，他是萧老太爷特地为萧照夜准备的特助，不想杭储殷是萧照夜自己救下来的，所以江鸣很小的时候就在萧照夜身边了。
自然奚沉卿很小的时候便认识江鸣了。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周身凝滞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商砚衡眼睑低垂，什么话也没说倒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此刻的奚沉卿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
谁料程川野不按常理出牌，嘲弄地笑了笑，“这样啊你尝过了，那奚小姐几日后亲自下厨我想你就不用去了。”
“你说了不算。”江鸣冷哼一声。
“你——”
江鸣看向奚沉卿，“奚小姐？”
“嗯……人多、人多热闹嘛。”奚沉卿只能如此说。
谈屿现在恐怕后悔主动说要请奚沉卿吃饭的事，他应该私下说，算漏了。
场面一度混乱和尴尬。
奚沉卿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题转移，“刚刚是谁的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江鸣眉色紧拧，“医院来消息了，是……”
“是萧照夜出事了吗？”奚沉卿急忙打断，焦急询问。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奚沉卿身上，心思各异。
听说人下意识的反应最能说明一切。
显然，这句话用在奚沉卿身上是最不合适的，她只是担心有人对萧照夜下手，萧照夜若是彻底死了，可能就要世界大乱了。
“不是少爷，是老夫人。”
奚沉卿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怎么了？”
江鸣道，“老夫人让奚小姐去趟医疗中心，说有话想和您说，而且吴管家电话那边催得特别紧。”
奚沉卿神情有些冷，方才的焦急都没有了，反而慢条斯理地看了眼腕表，“已经快两点了，晚上再去吧，江鸣，你和吴管家说一声。”
“是。”
江鸣又道，“奚小姐，我们该走了，外面还有媒体要应付，可能要花上些时间，否则您该没有时间休息了。”
奚沉卿看向谈屿和程川野，“程总，谈屿，那我便先回去了，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二人分别点点头。
奚沉卿刚踏出两步，谈屿又开口了。
“奚小姐。”
奚沉卿自然是要停下脚步回头望，脸上依旧保持着待人接物最得体的笑容，“还有什么事吗？”
谈屿摇摇头，“没、没事。”
奚沉卿眸色微暗，“那我、走了？”
谈屿点头，“好。”
奚沉卿本想再加一句——我真的走了？
却觉得这个时候有些不合适。
萧氏的走廊很短，奚沉卿的身影很快就在眼中变得模糊了；萧氏的走廊很长，奚沉卿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谈屿的视线。
谈屿沉默且安静地看着，双唇紧抿，所有的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直到奚沉卿一行人消失在电梯，程川野凑到谈屿的身边，不合时宜地来了这么一句，“谈总，人都进电梯了还看哪，难道你的眼睛还会透视不成！”
谈屿声音很冷，“Begone！”
“啧啧，怎么还说脏话骂人呢，你刚刚在奚沉卿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程川野故意拖着尾调。
谈屿恶狠狠地盯着程川野。
方才内敛老实的谈屿现下就像是出笼的狮子，恨不得一口咬下程川野的大动脉。
程川野不但不收敛，反倒愈发调笑，“你喜欢奚沉卿啊！”
谈屿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程总，我想你是误会了。”
程川野摸着下巴，盯着谈屿，“是吗？我误会了吗？”
“是，你误会了。”谈屿继续重复。
程川野笑了笑，“谈总，别不好意思承认啊，奚沉卿那么优秀的姑娘，你喜欢她也很正常啊！”
程川野就像是笃定了谈屿喜欢奚沉卿一般。
而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注视都是爱，不乏有很多种可能。
后来的程川野后悔自己读书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