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梁高地上有一片奇特之地,方圆百里内均是一片平坦,却在中心位置有一奇特景观,三山相抱,将整个夏梁高地分割成东西两地,三山之间呈对望之势,犹如三只巨熊遥相对望,山脊之上并无草木生长,反而是怪石林立,宛如巨熊之鳞甲,山腰往下却是绿意葱葱。有三道清泉分别从巨熊的胸部向三山中间流淌而来,经过长时间的冲刷,三道清泉汇聚之地是一处深潭。
从山脚抬头向山上看去,很难看到山顶,常年被云雾所环绕,据说此地本是一处道家修道之所在,不知何种原因导致此地没落,此后就此荒废。
在三熊山西面的山脚之下,驻扎着一支大军,观其营地规模,约有五万人上下,营地被分割成六个部分,外围有五个部分,呈折扇形状分布在中央圆形营地的四周,整个营地的布置暗含五行之数,各营地中间相互连通。营地中央最高的大纛之上豁然一个秦字,两侧稍微矮一点的大纛之上分别有一个嬴字,另一个上面绣有飞马图案。
飞马图是秦军轻骑独有的标志,这只大军便是秦军中消失已久的轻骑,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便不得而知了。
此时的中军大帐之上,站有三人,位于中间的是白悟谛,两侧分别是嬴无伤和玄翦,除了嬴无伤之外,其余两人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点风尘仆仆的味道在里面,很明显是刚到营地不久,或者说还未来得及休整。
白悟谛将身后的披风随手就丢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便在主位上落座,玄翦与嬴无伤也是各自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嬴无伤笑着开口道:“大将军,听说您给玄翦这王八蛋升官了?”
玄翦笑骂道:“咋地?不服啊?单挑啊?”
嬴无伤哈哈大笑道:“也不欺负你,让你一只手。”
玄翦微笑道:“这可你是说的啊,送上门来的沙包,不打白不打。”
嬴无伤大骂道:“去你大爷的玄翦,你能不要点脸?老子说让你你就答应啊?”
玄翦大笑道:“怪老子咯?”
白悟谛就这么看着他俩斗嘴,一会儿后淡然道:“嚷嚷半天,打不打?”
两人瞬间闭上了嘴,他们就是闹的,不至于真打,但是主座上那位肯定是真打。
他嬴无伤、玄翦、白歇、百里定山谁没被他们的大将军揍过,小时候他们这帮子将种子弟和宗室子弟,分为两三派,一派是以白歇为首的,俗称阴死你不偿命,专打闷棍,一派是以百里定山和玄翦为首的,猛男加美男子组合,喜欢硬刚,另外一派嘛就是以嬴无伤为首的嬴姓宗亲了,虽然是宗亲,却是和将门混在一起。
就这么三派将门子弟之间,当年可是没少干仗,只要不出人命,家中长辈根本就不带管的,要是打输了回去估摸着还要挨一顿揍。当然,也有例外,一旦面对文官那边的公子哥,三派之间便没有了矛盾,一致对外的针对那些人。
而他们之间对文官家的公子哥下手最狠的就是白歇,还经常敲闷棍,却很少和他们动手,反而是玄翦和百里定山他们经常和嬴无伤他们约战,白歇就去当裁判,没办法啊,两边都不想招惹白歇这个专打闷棍的王八蛋。
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大仇,就是想找对手练练手而已。自从参军后,就变成了文斗,就是看谁升官快,见面就打嘴炮,刚开始的时候也经常打,那时候他们的大将军还只是一个校尉,也不知道这些长辈是怎么想的,把这群倒霉玩意儿全都一股脑的丢到白悟谛的校尉营当中去了。
有传言是白悟谛当上校尉以后,就去各家将门长辈面前去游说,也得到了那些长辈的同意,就把他们全丢给了白悟谛,刚去的时候都知道这人是白歇的大兄,小时候毕竟没怎么见嘛,听说是在山上修行。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后面众人才发现不对劲,这家伙下手一点都不手软,白歇被他当着众人的面打得几天下不来床,那时候众人就有点害怕了,却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白歇跑来找到他们几个,说是有一个大买卖,能挣不少的银子,还能揍那些文官的公子哥一顿,众人一听还有这好事,当即答应跟着白歇去了,众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才到营地外,就被白悟谛逮了一个正着,而白歇那个家伙耸拉着头走到白悟谛身后,向他们投去一个我也不想的,我也是被逼的眼神,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白歇这个王八蛋坑我们。”
众人反应过来还想跑,白悟谛怎么可能让他们跑了,全都被抓回去,吊在营中,拿皮鞭抽,打到几人晕死过去才放过他们的,众人便被送回各自的家中养伤去了,众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家中长辈告状,谁知道家中长辈直接来一句,告状就免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
最让他们害怕的还是白悟谛还亲自登门来看他们,家中长辈更是笑脸相迎,还说什么可以随便打,要是他们敢跑,直接把腿打断,他们心中那个绝望啊,却无可奈何。
他们回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歇算账,不去还好,去了又是一顿揍。
就这样折腾了几个月,众人才消停下来,都是一致认为,离白歇远点,太坑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三方的关系反而更近了,因为现在他们要一致对外的应付白悟谛,只可惜都很惨。
但是打归打,还是教了他们不少东西,后来才知道,家中长辈把他们丢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跟白悟谛学兵法的,虽是上下级关系,却有师徒之实。
直到白悟谛当上大将军后,才不怎么打他们的,其实就是忙,没空管他们。
当然,这些年来他们确实学到了不少,他们那帮兄弟活下来的基本上都升了官,作为一军或者一营的统帅,这也是大将军的成果,所以他们是对白悟谛可谓是又敬又怕。
当年领头的几人中,玄翦官是最小,所以才有了刚开始嬴无伤的调侃,其实几人什么能力大家都知道,也知道大将军为什么要压着玄翦,而且一压就是这么多年,不是玄翦能力不行,而是太行,却又最容易出问题,这才把他压了这么多年。
能升任黑骑军副统领是因为望月谷和离石要塞一战,白悟谛觉得可以适当放一下,这才给他升的官。
白悟谛见两人都不说话,便开口道:“嬴无伤,说说吧。”
随即也也站起了身,来到大帐中央的堪舆图面前,其他两人也不敢怠慢,也跟随着走了过来。
嬴无伤应了一声是后,便开口说道:“大将军,轻骑是在三日前达到此地的,魏军的河东军是两日前到达的,很明显,魏军已经算到我们会在此地扎营,便在距离我军营地的五十里外扎下了营地,直到昨日才知道河东军分出一万大军去堵截大将军你们,末将本是打算亲率一万轻骑前去堵截河东军,才到半路,便碰上了大将军派来的人,这才撤回到营中。在昨日末将便已经派出轻骑中的游骑前去监视河东军的情况。”
白悟谛淡然道:“嗯,只是对于把控战场局势的火候还得再学学,像这样的大战,必须要考虑周全才是,任何一个可能都不能放过。”
嬴无伤应了一声是,心中虽然有点愧疚,却也并不难过,毕竟承认自己的学识有限还是可以做到的嘛,只不过有点让大将军失望了而已。
白悟谛继续道:“这次河东军什么情况?”
嬴无伤道:“根据探报,此次河东军是由河东军主将晋鄙亲自己率领,让末将疑惑的是,河东军有十二万人上下,按理若是由晋鄙率领的话,这十二万大军应当都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里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六万人左右,加上去堵截你们的一万人,也不过七万人。”
白悟谛笑道:“百里定山得手了,吃掉了魏国的河西军和半数的河东军,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里只有这么一点河东军在此的原因。”
嬴无伤惊讶了一声,那声音连帐外都能听到:“大爷的百里定山,牛啊,我回去一定叫他一声大爷。”
玄翦也是极为震惊,听到嬴无伤的话,便大笑着接过话来:“来来来,先叫我一声大爷。”
嬴无伤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反而是一个人在那里嘀咕道:“厉害啊,厉害啊,这得多大的军功,这王八蛋的命是真的好啊,怎么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命呢,哎,看来要被落下了。”
片刻后嬴无伤才反应过,大骂道:“去你大爷的玄翦,我才是你大爷。”
白悟谛看到他两人又要开吵,淡然道:“今天你们两个不打一架,那我来打。”
两人瞬间闭嘴了,也不敢吵了,反而是一个在挑衅,一个则是满眼喷火。
白悟谛继续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他的右军全被调换成了精锐,如果这样他都吃不掉河西军,那他也没必要继续在军中呆着了,可以回家养老去了。”
嬴无伤这才舒服了一点,心里嘀咕着,这样那换我也行啊。玄翦则一直在笑,那毕竟算是他小弟嘛,能不高兴么?
白悟谛继续道:“接下来你们二人有什么看法?”
嬴无伤从震惊中走出来后,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开口道:“大将军,末将认为,我军是轻骑,其优势在于机动和速度上,而河东军虽然被打残,但是军中编制还在,军种之间还能形成协调,还有一定的战力,不适合硬碰硬,同时,我们的目标是魏军主力的腚眼子,而不是河西军,故而末将认为,我军可以派出一万人牵制住河东军,剩下的人则奔赴战场,直接去打魏军后背。”
玄翦接过话头,开口道:“魏军主帅居然能将河东军调派到这里来,那么必然已经猜到我们在三熊山有一支伏兵,再加上离石要塞已经失守,料想魏军肯定知道我们的目标就是他们的后背,那么我们这一路去,魏军定然会有所防备,在魏军有防备的情况,想要靠五万轻骑就把他们的后背捅开,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嬴无伤想了想,开口道:“若是如此,岂不是说伏兵的意义便没有了?”
白悟谛笑着道:“魏军主帅魏昂可不是傻子,那可是真正的百战老将,在发现离石要塞和函谷关丢掉之后,必然已经猜到我们会给他们来一个两面夹击,一路上有伏兵自然也就不奇怪了,至于将河东军派到此处来,无外乎两点,第一,魏军就是让河东军来拖住我们,为他们攻打洛川河谷争取充足的时间,第二点便是将河东军当成弃子。”
白悟谛顿了顿,沉声道:“前几日便收到了洛川来信,魏军准备强攻,若是魏军不计代价的话,洛川河谷挡不住他们,但是他们也再也回不到河东,所以魏昂必然不会真正的孤注一掷,反而会在强攻不下后,尽力保住河西之地,也就是运城。”
玄翦接过话来,说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河东军不可能挡得住我们,只是为了拖住我们,魏军在两日或者三日内攻不下洛川河谷便会撤到运城去,而河东军就是弃车保帅中的车?”
白悟谛笑道:“嗯,是这个意思。”
嬴无伤自然不会在这个对手面前落了下风,在堪舆图上指了指,开口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往这里,堵截魏军,让他们放缓行军速度,等待后方的援军?”
白悟谛笑道:“会动脑子了,不错,不错。”
嬴无伤继续问道:“那河东军怎么办?”
白悟谛道:“居然魏昂他送了那么大的一只“车”过来,那就吃了便是,但是得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一口吃下去容易噎着。”
嬴无伤嘿嘿笑道:“大将军,这活儿末将熟啊。”
白悟谛道:“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洛川河谷了,想来皇帝陛下那边应该已经从西戎和咸阳调兵了。”
嬴无伤啊了一声,问道:“陛下知道战况?”
白悟谛笑道:“连山先生那边自然会将战况传到咸阳的,至于调兵的事,我之前已经和皇帝陛下推演过的了。”
白悟谛继续道:“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可比我这个大将军更懂战事啊,还有你们两个,别以为官越来越大就越来越不喜欢动脑子,下次你嬴无伤在问出这种患了脑疾的问题,你就等着吧。”
这句话自然有奉承的意思在里面,却也不影响他白悟谛强大。
嬴无伤缩了缩脖子,心中却在嘀咕自己这个脑子和这张嘴真不是个东西,说话不经过大脑的玩意。
说得好听点他们是大秦各军的将军,其实都知道他们算是大将军的弟子,是大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也不多,就他嬴无伤、百里定山、玄翦、白歇,还有骊山营的子岸和左军的左苍几人。
白悟谛又道:“接下来怎么打,还需要我细说吗?”
嬴无伤和玄翦赶紧摇头摆手说不用不用,开什么玩笑,要是还要细说,他们俩今天肯定没法善了了。
在二人将作战计划犹如老师在考校学生一般说完后,白悟谛便将二人撵出了帐外。
二人来到帐外后,嬴无伤拍了拍玄翦的肩膀,说道:“谢了!”
玄翦知道他在谢什么,笑道:“三顿酒?”
嬴无伤大笑道:“谁敢跑谁孙子。”
随后嬴无伤又小声的道:“我听无忧说,大将军的师弟在百里青山那小子那边?”
玄翦笑骂道:“你少打主意,小心白歇打你闷棍。”
嬴无伤惊讶道:“为啥?”
玄翦神秘兮兮的看了四周,小声道:“自从那小子来了之后,白歇便很少挨揍了,日子好过多了,顺带着我日子也好过了。”
嬴无伤一副难怪的表情,笑道:“那还是算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嬴无伤继续道:“要不去见见这小子?”
玄翦笑道:“不出意外的话,那小子现在应该已经到魏军大营周边了。”
嬴无伤竖起来大拇指,开口道:“还是你牛!”
玄翦知道他的意思,无奈的开口道:“大将军安排的。”
然后两人一阵挤眉弄眼,其实都知道,想找地方吃酒去了,反正大将军说的是明天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