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韵秀越，钟神归毓秀。
八百里秀越山岭，三万里银妆素抹。
迟来的冬月大雪，一夜间让这山岭齐天一色。
即使风雪依旧，依然不能阻挡山中行军的大军，冲天的煞气与这天之著作相交辉映，一条黑色的长线难以融入到这片天地之间。
白悟谛看着满上的银白，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隐忧，忧的不是行军，而是函谷关，如此条件，攻城将会变得益发艰难。
白悟谛唤来亲军司马，开口询问道：“我军先头距离山口还有多少路程。”
亲军司马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开口道：“回禀大将军，我军距离山口还有一百六十里。”
白悟谛让亲军司马拿出随军堪舆图，对着上面的一个地方指了指，开口道：“大军于此处扎营，此地距离山口六十余里。我没记错的话，此处有天然地热，还有温泉。”
亲军司马笑道：“大将军并未记错，末将已经派出军中游骑前往探路。”
白悟谛笑道：“传令下去，今夜就在这处山谷扎营。”
亲军司马回应了一声，便快速而去。
近日以来的强行军，即使将士们还能支撑得住，但是战马却有点吃不消了，昨夜便有战马不慎滑入谷涧，幸好骑士还算清醒，得以应变，才幸免遇难，如若继续强行军，或许就要非战减员，耗损战力了。
白悟谛看着远去的亲军司马，心中对连山的判断还是极为艰辛，前期的强行军就是为了在大雪彻底封山之前，能够前往这处谷地。
这处谷地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自从魏国抢占夏梁高地以来，便对这处谷地有所开发，还有魏国官道连接到山口，到了冬季，便有魏国的达官显贵前往此地，同时越秀山岭的魏国驻军也会集结于周边，反而是魏武卒的三千将士却从来不曾前往，都是聚集于山口的关隘之中。
白悟谛看着略显疲态的大军，心中自然也有所思量，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河西军已经被打残或者被灭，那么魏昂此人便会想通其中的关节，就算不能想通，按照此人的行事风格，必然会有所防范，或许已经派兵前往山口关隘了，那么离石要塞会不会增兵呢，或许会，或许不会。
他白悟谛行事从来都是从最坏处去考量战场，即使增兵又如何？，夏梁高地回兵还是安邑调兵？即使如此，他魏国皇帝会答应？不说魏国皇帝，就说那群户部的大老爷们会同意？
小小秦国，半年未能拿下，更是已经增兵二十万，再调兵，从哪里调，都城的五万城防军还是皇宫的两万羽林卫。
即使你是魏国的宗室王爷，便能罔顾国法，肆意妄为了，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魏国那边昨日倒是有消息传过来，魏国朝堂对于魏昂的不满也已经显露，以丞相公叔左为首的大臣已经要求撤军了，无外乎就是户部钱粮不足这些借口，但是被魏国皇帝给压了下来，想来近日的魏国朝堂是平静不了的了。
白悟谛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左苍能不能拿下函谷关，至于夏梁高地上，这场雪一下，又可以拖延几日了，只是粮草依然是一个问题。
——
在大军前方，数骑行走于雪地之中，数人皆是黑甲黑披风，都在警惕的盯着旁边的山岭。
中间一人突然笑着开口道：“队长，这种景色，要不作一首诗让兄弟们听听。”
其他几人也是附和道：“队长，我们这几人当中，可就你是一个文化人嘞。”
那位队长也笑道：“滚你的蛋，老子总共就上过几天的私塾，会作毛线的诗啊。”
其余几人欷吁声不断，其中一人开口笑道：“兄弟们谁不知道啊，你家可是书香门第哩，说来也是奇怪，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号，不读书，偏偏跑来参军，这不是违背祖宗的规矩嘛。”
其他几人也大笑着起哄。
那队长也不恼，开口道：“洪三儿，你小子是不是皮又痒了，要不要我帮你松松？”
其他人瞬间来了兴致，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使劲的拱火。
其中一人笑道：“队长，三儿说你有一个妹子可水灵了，打完仗回去就去你家提亲，咱哥几个都去，看看妹子看得上谁。”
队长这下来可就有得说了：“我妹子那可是要嫁读书人的，你们这几个大老粗就算了，鲜花怎么可能插在你们这几朵牛粪上。”
听到这话，几人瞬间就不干了。
纷纷开口道：“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兄弟们这才是真男人。”
队长开口道：“毛都没长齐的几个小子，找什么女人。”
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青年腼腆的开口道：“队长，女人到底是啥滋味啊？”
顿时迎来众人的笑声。
其中一个年纪稍微较大的，策马凑过去贱兮兮的开口笑道：“球儿，打完仗老哥带你去咸阳城最大的青楼尝尝，怎么样？”
还没等少年开口，队长便率先开口道：“马宁，你小子少使坏，球儿毛都没长齐呢。”
说完便笑了起来，其他几人也跟着笑起来。
而那少年却是满脸通红。
这时，突然便见到队长握拳，将手举了起来，顿时众人便将手搭在刀柄之上，停马驻足，随时一副随时临战的状态。
当众人看清来人后，便将手离开了刀柄，静待来人靠近。
来人一身白，看到众人，也快速向众人而来。
来到近前，伸手朝向，便开口道：“队长”。
队长笑道：“你小子”。
说着便从腰间取下一个皮囊扔给来人。
只见那人也不废话，扒开壶嘴便猛灌一口，然后扔回给队长。
来人年纪并不大，喝了一口后，便满脸涨红，平复了一下，才开口道：“队长，五里外有一队骑兵，正在向我们这边而来，不是我们的人。”
队长看向洪三，开口道：“叫兄弟们都回来，来活了。”
喝了一口酒的少年也翻身上马，将身上的白布摘下，随意的开口道：“马哥，青楼是干什么的啊？”
这话反而把马宁给问得一愣，其他几人也是一懵，随即便是一场大笑，众人笑过之后。
都是用一种嬉戏的眼神看着少年。
马宁还是那一份贱兮兮的表情，笑着开口道：“玄荒，要不要打完仗后哥带你去，得你开钱哦”
玄荒是少年的名字，他说是他老师取，至于原名，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取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队长开口道：“消停点，先把对面来人干掉再聊”。
马宁也不再嬉皮笑脸，眼中却变得异常沉稳。
队长继续说道：“玄荒，继续说。”
少年开口道：“前去三里是一片山林，那一片适合动手，现在有刘老哥在那边盯着，来人有十二骑，看精气神，应该是魏军的精锐。”
这几日以来，少年在闲暇时，队长便会跟他说一些魏军的情况，辨别哪些是精锐游骑，哪些是普通游骑。
队长开口道：“杀过人？”
少年开口道：“杀过山里的野熊和野狼。”
队长继续道：“那就把他们当成野狼即可。”
少年嘿嘿的笑道：“好的”。
说罢，队长看向洪三，开口道：“传信兄弟们，两里外集合。”
洪山便从腰间拿一个小巧的器物，随即放在嘴边，开始吹起来。
外人听来，不过是山岭中的鸟叫声。
不一会儿，山中也响起了同样的鸟叫声，这是回应，已经收到。
队长这时又开口道：“球儿，去找校尉大人传信。”
另一位少年应声后，便策马而去。
随即，队长大手一挥，众人跟随策马而去，在行军的途中，队长便跟少年讲了一些杀人的技巧，至于修为，队长倒是并未担心，这小子的武道修为可不比自己低，整个小队里面，除了自己，便是这小子的战力最强了，只是还未真正的杀过人而已。
几人快马加鞭的赶到集结的地方，便已经见到有数人已经在等待了，加上去传信的球儿和盯着魏国游骑的老刘头，现场便有十五人了，整个小队有十七人，算起来，他们这支小队可是加强配置了。
众人也并未迟疑，快速翻身上马，队长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其中几人眼睛里都已经冒出了精光了，数日行军以来，并未遇到一个敌人，手都痒痒了，这军功可不能放跑了。
介绍完情况后，便是布置作战计划了，此次由玄荒在前，众人更是将马蹄裹上棉布，开始向老刘头所在的地方而去。
一刻钟后，便寻到了老刘头的踪迹，众人策马靠了上去。他们此刻处在一片山脊之上，而下方却有一支魏国骑兵小队向前而行，人数是十二人，看样子是魏国的满编游骑的编制了，先前玄荒和老刘头已经对周边五里地都已经探查过，确定只有十二人。
队长和老刘头碰面后，便开口道：“老刘，怎么看？”
话音很简洁，明显是询问老刘头的意见。
老刘头便蹲下身来，开始在地上比划起来，片刻后，两人走到众人面前，很明显，二人已经商量完了作战计划。
队长开口道：“玄荒，马宁，洪三，你们三人跟我，背后阻断他们的退路，其余人跟随老刘头，在距此半里处袭杀。”
“领命”
众人便开始检查手中的刀具，弓弩等，片刻后便各自跟随正副队长离去。
不到半刻钟，老刘头便带着游骑和这支魏军小队战在了一起，首次接触便斩杀了对方两人，重伤一人，最先斩杀的是被一箭穿喉，同时也是那名小队中负责传信的人，老刘头顺势而上，砍杀了一人，反手一刀砍下想要拿同伴身上的传信手弩的手，众人紧跟而上，和这支魏军小队打成一团。
在先手损失两人，重伤一人的情况，魏军游骑也快速做出反应，向身边的敌人杀去，在人数占据优势的情况，魏军勉力支撑。
战场上并未发出一言，除了刀剑相撞的声音和战马急促的脚步声，便再无声音。
在第二轮冲锋后，魏军又损失了两人，就在这时，突然魏军剩下的七人便顺势向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跑了半里地，便被迎面而来的队长三人撞上。
魏军小队已经没有恋战的心思，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消息传递出去，他们并不怕死，作为游骑的第一天开始，便已经知道结果，一旦消息传递出去，即使他们都死了，那也大功一件，身后的家人也能拿到一笔不少的钱和地。
便只见剩下的七人，两人一队向队长，马宁，洪三，三人快速冲杀而来，反而是一骑从侧面快速越过三人，疾驰而去，片刻后，剩下的六名魏军也死于众人刀下。
玄荒站在道路中间看着疾驰而来的一人，手握刀柄，细数着来人的距离，而来人也看到拦在道路中间的少年，大喝道：“去死”，便将手中的战刀向少年投掷而来，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消息传递出去。
少年凝视着那飞来的刀刃，侧过头，躲过刀柄，便一跃而起向来人袭杀而去，马上的将士也不做多想，侧身便躲，随即也落下马来，和少年战在一起。
片刻后，众人也来到近前，但是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只是将战场围了起来。
少年的战力要强于对方，但是却不能快速的解决对方，这就是沙场战将的本事。
老刘头策马来到队长身边，笑着开口道：“这小子空有一身蛮力，杀人的本事确实不咋滴。”
队长哈哈笑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应该是第一次杀人，难免紧张乱了分寸嘛。”
数十回合后，队长开口道：“速战速决”。
少年便调整呼吸，以更猛烈的招式向那人那人攻去，那人也知道难以活着出去，更是想要换掉一个，但是明显低估了少年的实力，数招过后，便被少年一拳打翻在地，再也无法起身。
这时队长丢来手中的战刀，声音冷冽的开口道：“杀了他”。
少年也不迟疑，拿起手中的刀刃，便一刀砍下对方的头颅。
众人见对方已死，便去打扫战场，不再关注这边，反而是队长看着少年紧握战刀的手越握越紧，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开口道：“你要是不杀他，我们都得死”。
少年回过神来，轻声开口道：“我知道”。
队长便不再搭理他，而是向后走去，他们需要快速打扫战场，尽快撤离。
少年看着队长离去的背影，也想快步跟上去，只是脚有点不听使唤，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才挪动了脚步，只是没走几步，便感觉胃中翻江倒海，顺嘴便吐了出来，这才感觉好多了。
老刘头看着少年，对身边的队长说道：“这小子没事吧？”
队长笑笑道：“你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两人相视而笑，都知道对方在笑什么，这小子是一颗好苗子。
少年恢复过来后，便快步走向队长，怯怯的开口道：“队长，我…………”
话还没有说完，队长便道：“不错了，小子，我第一次杀人可不比你好到哪里去”。
听到这句话，少年瞬间笑了起来。
或许对于他来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是对于少年来说，却犹如良药。
众人打扫完战场后，便开始陆续后撤，需要将这边的事情尽快上报，魏国的侦骑都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此次战斗，小队当中仅有一人轻伤，算是极好的战果。
当然，游骑当中，秦国一直要比魏国要强上那么点的。
少年骑在马上，脑子还是不断的回想起那人最后的眼神和血与雪交融后的那一抹艳丽。
心中不但没有开始的无所适从，反而有了一丝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