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蜈蚣很纠结。
它绕着坛口转了几圈。
最终还是离开了,不敢下嘴。
它飞回白色蛊坛,盘绕在上。
在坛内,也能感受鬼脸落丝的焦虑。
它发出“嗞嗞”声,荡来晃去很不安份。
我继续伸展着肢体,尝试手指的灵活度。
一边问:“血戒尺是什么,白骨矩又是啥?”
女人苦笑道:“死到临头了,你还在好奇?”
我若无其事:“这不没死吗,万一能逃跑呢?”
“不可能,进了人皮坟,魂都离不开的。”
“呵呵,你相信奇迹吗,老前辈?”
“不相信,我都没辙别说你了……但你很奇葩。”
谁奇葩呢,还能好好聊天吗?
老太婆真不幽默,难怪会遭侄女暗算。
她又说:“无论谁都吓坏了,你倒淡定。”
你这是表扬我,还是挖苦我呢?
不过,这就是没朋友的好处。
没人影响我判断、没人笑里藏刀来暗算。
“你就这样,放任她残害我这种忠厚之人?”
“近人皮坟必死……多年来,一直这样。”
这话令人细思极恐,这得害死多少人!
我怒骂道:“良心不疼吗、还有天理吗?杀人可是犯法啊!”
“没办法,这就是蛊……所以,没人活着离开。”
我一声叹息,兴致勃勃的又说:“行!横竖都是死,就说说血戒尺和白骨矩是什么吧!我很好奇,段小蓉将你关在这里,到底想要什么。”
沉默,良久后她才冷冷问:“听说过本命蛊吗?”
“听说过!”我笑道:“现在网络上啥都有,一查全出来了。”
“本命蛊跟蛊主性命交关,无法移交的。除非蛊主临终嘱托,转嫁还得血亲。但是,有一个东西,能轻松将它跟蛊主的血脉解除掉,将别人的本命蛊、变自己的你信吗?”
“呵呵!”
我憨厚的笑道:“别以为我啥不懂,我读书多,别想骗人!”
女人咬牙切齿的哼道:“这就是那个贱人,死活要血戒尺的原因。一旦如此,不仅飞天蜈蚣,就算本门镇墓的魔蛛,也完全受她控制!”
她的话令我暗暗惊奇,还有这种好事?
真要这样,血戒尺就是一面招摇蛊军的大旗!
正感慨,就听女人又说:“没错,血戒尺就是控蛊神器,有相应的咒语。每种蛊都有单独咒语。贱人拿到了血戒尺,再得到咒语,就可以直接控制飞天蜈蚣、骷髅魔蛛了。真要这样,老太太的疑冢,只怕也让她找着……”
女人说到这儿欲言又止,闷闷不乐的停住了。
我愕然,什么“老太太疑冢”,这话另有玄机!
女人幽幽的叹息,又说:“之前我也不明白,咒语的用处。更不清楚这只血戒尺,能盗别人的本命神蛊。父母当初都没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也是偶尔才发现其中的奥妙。不过,现在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瞒我。这个事太玄了,足以令人丧心病狂……比如那个贱人。”
我默默无语,血戒尺如果真那么神奇。
这对培养蛊虫的巫婆娘来说,简直疯了!
辛辛苦苦养大的蛊,不小心被偷,惊不惊喜?
我沉吟片刻,又问:“那……白骨矩,又是什么?”
女人沉默良久,才说:“白骨矩,就更加神奇了。”
血戒尺很牛逼了,白骨矩想必差不多吧。
那所谓的更神奇,又是什么意思?
我反正是怀疑的,刚想表态就听她说:“白骨矩的来历更玄。传闻,它是盘古的神骨制成。因此,堪称上古异宝!当年,此物是伏羲女娲用来造物之宝。类似圆规之矩,可划地为牢,任何精怪和妖鬼,都不能越矩。并且,能号令僵尸精怪鬼魂。据段氏先祖描述,还记录了段家世代收录的财宝藏点……这东西,我只知道在哪里,不敢去寻找验证。”
她的话令我惊讶不已,真的假的?
盘古死后的神骨,不是化为山川河流了吗,什么时候还留了一块。
反正我不相信,忍不住嘲笑:“你们段家,要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段名堂还做土匪?”
女人听了我的讥笑,忍不住怒道:“做不做土匪,关你什么事?你嘴可真臭,也只有段小蓉这种泼妇能治!血戒尺就在贱人手中,可惜你没机会见识!至于白骨矩,它一直在段家另一老太太的坟内!那个坟比这个更凶邪,你也没机会见识了!”
“真的假的?”
我赶紧打听道:“比人皮坟还邪,到底是什么玩意?”
女人冷哼了一声,分明在生气,不想理我。
她声音苍老,脾气却感觉跟小女生似的。
这时气呼呼的,干脆对我爱理不理了。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怎么可能一知半解?
以哥的脾性,哪怕被蜈蚣啃掉半截,该问还得问明白!
提问有技巧,反正她生气了难哄,不如加强刺激疗法。
于是,我很鄙视的说道:“哎!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漫天瞎吹,不负责的旁门左道。炼个蛊就炼呗、偏偏喜欢乱吹!吹吹牛吧,靠谱点也好?还得拉上盘古!盘古开天辟地,整个格调就起来了是吧?吹得离谱圆不了场了呢,就编个更邪乎的打圆场,老太太的坟,还老太太跳广场舞呢……呵呵呵呵!这可真逗!”
这话一出口,简直能听到蛊坛里呼呼直喘的粗气。
丝茧“唏嗦”乱颤,坛子被撞得“咚咚”闷响。
随之,女人颤声说:“老段世代忠厚,一句话一个坑!谁旁门左道了、你说谁旁门左道呢?我们正儿八经的梅山法派,你才旁门左道、你全家都旁门左道!你啥也不懂,跟我装什么装,你算什么东西?我还不瞒你,我们老段家的这个太太,当年就是远近知名的水师!她的本事,一直都比她老人家的丈夫、也就是这个坟墓的主人厉害!我也不怕给你涨见识!当年她至所以要将自己和白骨矩埋在疑冢,就是怕我们段家出不肖子孙,就是防段名堂的!不怕吓着你,真要让段名堂得了白骨矩、血戒尺,当年谁也治不住他!”
她这一气愤,说话又快又利索。
这牙尖嘴利的……完全不像老太太啊?
正狐疑,就听女人又气道:“十万大山三十峒、三十峒里有疑冢,血戒尺谱记录了疑冢位置。这可是个水坟,里面机关重重,还有神兽护墓。”
我眼花缭乱,又冒出“疑冢”来,还水坟?
愕然间又听她说:“这只神兽,可比鬼脸落丝更加凶邪!谁遇到它,立刻被吸空变成人皮!这才是人皮水坟!据说,人一旦下到水底墓穴,都会变成人皮流出来。”
越来越邪门了,吓我呢前辈?
“早年,有人看到三十峒溪里的人皮。每张人皮,都钻满了泥鳅黄鳝和水蛇……”
这话令我一凛,突然想起老廖母亲说的事。
她描述的情景,跟茧中的女人,竟然不谋而合。
我还是不以为然:“使劲吹!说得你好像都知道,还不是没进去过!”
女人怒道:“哼!不瞒你说,我不仅知道疑冢位置,更知道怎么进去!我就奇怪了,我进不进去,关你哪门子事?我想进就进,不想进谁也管不着!你算哪根葱?活该让贱人捉了喂蛊!呵呵,这六翅咋就怂了,还不来剁你脑壳……”
说到这里,显然感觉诅咒太毒,突然不吭声了。
在农村,男人最忌被骂“剁脑壳”和“炮打咯”。
这是诅咒别人被砍头,或者让子弹打死的意思。
同骂女人“卖千嫁”、“沉猪笼”、“挂破鞋”一样。
但凡哪家妇女敢这么骂老公,铁定挨揍。
骂儿子没事,还能加一句“短命鬼”。
自家女儿,气到了往往会骂“婊子婆”。
一来二去,婊子婆都成呢称了,自家女儿专属。
这个女人,显然也是苗家女儿,打小挨着骂长大的。
因此,一愤怒就离不开这种乡土味极浓的诅咒了。
我才不怕呢,观念不同,扰痒痒都不够。
于是,我厚颜无耻的问:“你说了这么多段氏秘密,会杀我灭口吗?”
女人冷哼道:“你横竖是死,撑死蜈蚣和落丝,费那力气干嘛?”
“不,你错了前辈!”
我愉快的笑道:“我得活着,还帮你抓贱人!”
我打量坛口跃跃欲试,准备探头出去了。
谁撑死蜈蚣和落丝,手脚能动我会等死?
对我来说,目前最大的心理障碍是身无寸缕。
才不想坦诚成这样,面对前辈和难看的苗家少女!
不过,恶心、自尊和性命的选择题,谁都会做。
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放心前辈,关于你们段家的秘密,我守口如瓶。就算有人严刑拷打,我也不会招供嘿嘿……话说回来了,你也没跟我讲过什么秘密,我可都当故事在听!其实,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只相信科学,杜绝封建迷信,对你所说一切相当怀疑!”
说着,我在坛中站直了,用手扒住坛口,往外一窜。
女人这才清醒,失声尖叫起来!
“别!你一露头!立刻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