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巴特尔环抱着阿离打马扬鞭，一骑绝尘。
阿离总算知道了北漠人口中的“跑马”是何意。
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在城中穿梭，根本体会不到驰骋的快感，只有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才能感觉到真实的自由。
望着天边逐渐落下的太阳，已不耀眼，晚霞红透了半边天，如火般燃烧。
而阿离坐在马上，好似在奔着那天边而去。
风吹过耳畔，不觉得冷，只觉得身子都要随着马儿的律动飞起来了一般，只有满心的刺激与激动，连呼吸都微微凝滞了。
扎那放出了王宫内饲养的马群，顺便带着它们放放风。
阿离和巴特尔的身后便是成百上千的马儿，汹涌奔腾，阵阵马蹄声激得整片草原地动山摇，带着恢弘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任谁看到这幅景象，都得由衷地赞叹一声，山河如此多娇！
不知跑了多久，阿离一直在追着日落的方向疾驰，以为跑出了草原的边界，可回头一看，放眼望去，竟还是满眼的幽绿，心胸在不知不觉间便开阔了许多。
巴特尔慢慢勒住缰绳，马儿逐渐放慢了步伐，停了下来。
“累吗？”
阿离的喘息都还没平稳，兴奋的眼眸晶亮，微红着小脸，笑着摇摇头。
巴特尔邪邪一笑，翻身便将阿离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为她拢了拢斗篷的前襟，便带着她漫步在苍茫的草原上。
暮色沉沉，如一袭黑幕逐渐笼罩在天地间。
两人慢慢的走了许久，都未言语一声。
倏然，巴特尔沉声道：“小阿离，背负着天命，累吗？”
阿离的脚步猛地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巴特尔，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慌，她蹙眉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样防备的眼神如一把刀一般扎向巴特尔，他苦笑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也许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呢？”
阿离紧抿着双唇，蹙眉打量着巴特尔，一时也拿不准他的意图。
巴特尔无奈的叹息一声，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我若对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还会等到现在？我只是想和你推心置腹的谈谈，可好？”
阿离慢慢垂下眼眸，也感觉自己好似有些过于敏感了。
“你从何时知道的？”
巴特尔望向天边仅余一丝的火红，淡声道：“很久了。”
久到他也不知何时知道的，久到看着文字动了情都不自知。
“其实，最一开始，艾沙为着那则传世流言与我开战，我便觉得事有蹊跷，莫说流言真假了，就说天下太平又怎会系在一个死物件上呢？也只有艾沙那个傻子才信这种无稽之谈！”巴特尔笑得邪邪的，解释道：“一年多前，我曾在怀安镇偶遇过萧烨，后来便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查了很久。”
夜幕降临，黑夜是每个人的保护色，保护着白日里不敢宣之于口的诸多情意。
巴特尔借着夜色，目光灼灼的看着阿离。
她微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羽睫轻颤，脆弱又美好。
巴特尔抿唇一笑，继续道：“我们来谈点正事吧！你为何会跟着我来北漠？”
阿离猛然抬头看向巴特尔，见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位北漠之王。
巴特尔读懂了她的眼神，调笑道：“小姑娘，我可不是毛头小子，我将你带走时，你并未反抗，只能说明你一开始便有来北漠的打算，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阿离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即便没有遇到你，收复库尔班后，我的下一站便是北漠。”
“为什么？”
阿离抬头凝视着巴特尔，郑重的说道：“我想拿到燕关十六州！”
巴特尔挑了挑眉梢，近距离的看着阿离眼神中的坚定与倔强，这一瞬，他好似明白了为何艾沙会心甘情愿的将紫宸七郡换给了她。
她小小一个人儿，竟有一身令人无法忽略的傲骨，她认定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巴特尔微微一笑，道：“你该清楚，燕关十六州可不比紫宸七郡，北漠不怎么管那里。”
这阿离当然清楚，雪衣挂在厢房中的那幅硕大的地图上仅有两处标注了朱砂，一处是紫宸七郡，而另一处便是这燕关十六州。
此地名字起的不小，实则只是一连串儿的小城镇，因相邻甚近，自古便是统一管理。
前朝时燕关十六州确实有十六座城池，后因战乱或分割，渐渐地越来越小，诸多稍大点儿的城镇都被分裂出了燕关十六州。
阿离此前与巴特尔偶遇的临边镇便是早年从燕关十六州分裂出去的。
燕关十六州的地理位置在北漠与中原的交界处，西连大漠，从古至今，北漠与中原频频交战，战乱连年，燕关十六州的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与其说这里是城镇，不如说这里是战场。
在中原皇位更迭时，北漠挥兵南下，一举攻破了燕关十六州，却因这里在长城以南，并不方便北漠统管，又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久而久之，竟成了个三不管地界。
中原管不着这里，北漠又嫌弃这里，慢慢的，燕关十六州被沙匪侵占，竟成了沙匪的老窝。
巴特尔诚恳的说道：“阿离，你该知道，要让北漠出兵平定沙匪是不太可能的。”
阿离沉吟着，她明白，出兵必得有所图，燕关十六州地理位置有些尴尬，常年被沙匪荼毒，已没什么可搜刮的了，北漠出兵当真没有太大的必要。
她扬起羽睫，认真的说道：“我明白，我不是来求你出兵的，我只是想请求你，在我收复燕关十六州之前，北漠能否不要插手。”
其实说到底，燕关十六州更多的是归属于北漠，若北漠不讲什么道义，出面干涉，她也没招。
巴特尔挑了挑眉梢，笑道：“当真偏要那地儿？”
“一定要！”阿离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她望向黑沉下来的天际，淡声道：“那里本该归属中原，是中原面对北漠的边塞要地，边防仅靠长城是远远不够的，若打通了边塞要道，于北漠于中原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巴特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还是不由得说道：“你做这么多，还是为了萧烨，对吗？”
阿离一愣，转头看向巴特尔，眼神晦涩不明。
“为什么……”巴特尔微蹙眉心，唇边的笑意竟有些苦涩，“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