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方白睡眼朦胧，伸个懒腰，打个慵懒的哈欠从床上醒来。他黑发凌乱，轻揉起眉心。
“这觉，似乎没有睡的很好，对了，今天是…好像忘记了…”他甩甩头，有些疲倦，转头轻瞥向身下双人木床旁书桌上的熊猫闹钟。
『二十八日. 八点. 三十七分』看见时间，他眉头皱的更紧。
“二十八日…今天好像发生过什么…”方白晃晃脑袋，只觉得忘记了什么。
“哥哥！”不等方白多想，一道清脆女声打断他的思绪。
听到声音，方白自觉舒开眉头，下意识张开双臂。他感觉，这个动作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下一刻，一具娇小身躯塞入他的胸前。
“月儿？”看着眼前黑发少女，方白有些失神，双臂悬在空中。
倚在方白怀中的女孩脑袋抬起，眼中略带疑惑。
“哥哥，怎么了？”
方白缓了片刻，轻轻抱住怀中女孩，脸上带上笑意，轻笑两声。
“没事，只是没有睡醒，倒是你，月儿，如果你每天都像这样，那我的身子可吃不消。”虽是这样说着，他却是轻抚起了怀中女孩秀发。
“嘻嘻，哥哥今天好奇怪，起的也好晚。母亲他们已经吃完饭了，我一直在等着哥哥你呢。”说完，女孩一停，表情变得有些疲软。
“但是我现在好饿呢。”女孩轻轻揉揉肚子，嘴中模拟出饿肚子的声音。
方白看着怀中女孩可爱模样轻轻一笑，“好，那月儿你就先去吃吧，我很快就去吃，不然娘又好说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略略”女孩疲软样子褪去，比个鬼脸，从方白怀中跳出，笑着催促着：
“那哥哥可要快点起来哦，我先去桌子等你啦，你不来我可是不会吃的。”
“好，我这就起来。”方白嘴角带笑心中温暖，从床上慢慢爬起。
为何呢，明明是熟悉的日常，但总觉得，这已经十分陌生…
但，不管发生什么，这里永远是我最后的温暖…
很快，方白收拾好全身，来到餐桌前。
说是餐桌，但面前的其实只是一个高脚的残破四方长桌。其上铺着的白色长布也已经跟它一样破旧。此时女孩正坐在长桌旁等待方白。
方白第一眼没向看到女孩，而是看向在嘈杂客厅中谈论的家人。
他看着正与祖父因小事而争论的父亲，看向正在浇花的母亲，看向正在编制着布衣的祖母。
他笑了，不知为何事而笑，不知为何情而笑。
他站在旁边，静静的，心神恍惚。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一切平安，明明一切本就如此，但为什么…我的心，会有些痛呢…”
…
画面一转，方白已是坐在桌前。
“哥哥，快吃呀，在不吃饭菜可真要凉了哦。”
方白回过神，右手无力的拾起竹筷，左手却是用尽所有力气。
感受到左手传来的柔软感觉，方白缓缓转头对上女孩清眸。
她的眸中有不解，有疑惑，甚至带有微微喜悦，但唯独没有对方白的责怪。
方白脸上挤出微笑，松开女孩右手。
“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方白，你在想什么呢，快点吃饭啊。”浇水的母亲看到方白发愣随口嘱咐方白一声，接着又是浇起花草。
方白不语，默默吃起饭菜。
“这种味道…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尝到…”
再熟悉不过，再陌生不过。
他已有所察觉，但他却不想再次接受。他痛苦，他挣扎，他贪恋着这美好的时光，但又抵抗着这背后的虚假。
他放下竹筷，缓缓起身。迷乱的目光扫过女孩，扫过母亲，扫过父亲，扫过每个正在做着平常，令自己怀念的平凡日常的家人。
他都记起来了。
“我曾认为，这里，会出现我最痛苦的时刻，我最悔恨的时刻，我最恼怒的时刻。”
“但…它却幻化出了这最美好的时刻，果然，前世今生，我最放不下的，是你们。”他心中深沉，眼眶却有些抽动，流出断泪。
他经历的事物太多。这些事使他逐渐心如冰雪，面如冷霜，即使在死亡时让他都能从容不迫。但现在，他却落了泪。
“在这里，我一直欺骗自己，麻木自己，在这虚假与真是之间挣扎…”
“可那些，终究是虚假…”
“仙凡殊途，终会两隔，再见时或许只是墓碑上短小的文字”…
——我曾哭过，我曾痛过，我曾挣扎过…我曾认为，所有人都会像你们一样能够拯救着天真的我…
——但最后，我却发现，能安抚我哭泣的，了解我痛苦的，结束我挣扎的，只有你们…而你们，终究会离去…
——我不再尝试被世人肯定，不在妄想被世人认同，而是选择无言默默前行…
——路还很长，也很精彩，但伴随的永远只有孤独与孤寂。
——这路上空无一人，那么，便由我做这永生大道上的第一人。
他轻轻开口，但声音却能让所有人听见：
“再见了，曾经的重重，美好总是短暂的，再美好的事物都会被时间冲散…”
“漫漫宇宙，浩荡长存，终有灭亡一日。芸芸众生，渺小如尘，死后为飘土。”
“百年悠悠，千年堪堪，万年匆匆…初生…灭亡。转瞬精彩又能留下多少…”
生与死的间距，只有断泪泪珠间那么狭窄。这泪珠间无论包含着再多感情，终究都会坠地。
屈从于过往，收获的只有泪水与伤痛。
过往皆成过往，未来皆是未来。
忘却，遗忘，埋没在时间中。
一切是那么美好，但终将会消散。
方白不知自己是何种状态，但他能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内心。
一切都结束了。
他脸色归于平淡。
痛苦，悲伤，遗憾，一路上，这一切情绪到最后都变为平淡。
用平淡遮盖情绪，用平淡推却奉承，用平淡面对冷眼。
方白不禁笑了。
“结束吧，已经结束了。百载流离我已麻木，百载孤独我已习惯。”
“梦，已经做的够多了。”
“砰！”
冥冥之中，似有空瓶破碎之声，眼前美好往事变得模糊散乱，支离破碎。
朦胧中，他们似乎在挥手告别。
“再见”方白脸上带有阳光笑容，如少年上学时与母亲告别时脸上所带的微笑一般。
方白徐徐转身，沉默退至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一抹冷月透过窗子，照在他平淡的脸上。他沉默冰冷，心中幽幽似冰雪，黑眸深邃如深渊。
方白伸手，静静摩挲起发朽窗框。
缓缓的，他抬起头，望向长空皓月，黑眸中倒影出残月斜影。
此刻，他仿佛印着上世的影子，白发舞动，衣衫翩翩，面目平淡。
方白缓缓开口，声音却异常平静：
“夜还长，路也很长，我不曾后悔，也纵死不悔。”
【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