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风祈眠这一声,其中六人快速有了动作。
只有“半死不活”的少年,和院子中央的人还待在原地。
那六人注意到靠着竹子的少年,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看他那样子,收拾他费不了多少力气,先打赢了林杳,最后再搞定这小子也不迟。
打定主意后的几人都朝着林杳靠近,一会儿的功夫,那人就被死死包围了。
风祈眠扫了一眼就没有再看。
那人被围住也没有丝毫慌乱,眼底一片淡然,显然这几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胜负显而易见。
风祈眠朝牙婆招了招手,牙婆立刻小跑着凑过来,满身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滑稽极了。
他用折扇指着中间那人问牙婆道:“那是何人?”
牙婆顺着折扇的方向看去,瞧见是林杳,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不是沉愿就好。
“那是林杳,他的父亲本是郡里一位很有名望的教书先生。因着有教无类被权贵盯上,几番威胁,依旧不屈不挠,最后那些人拿林杳的命威胁他,被逼得无法活生生自戕了。”
“那便是林杳?”风祈眠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怜悯,反而打趣道,“所以他这是卖身葬父?”
“倒也不是。”牙婆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他父亲走后不久,他的母亲也随着一起去了。之后就听说他被他父亲的一个学生收留了,他那学生倒是威风,据说是个大官哩!当时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本来好好的,谁知道现在竟要自卖。他找到奴的时候,奴也是震惊了许久。”
风祈眠再看向院中时,地上已经躺了五人。林杳正对付着最后一人,一脸轻松的样子,汗都没怎么出。
他身手敏捷,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不停躲避着那人的攻击,找准时机,一招就将人撂倒。
他冲着地上的人们拱了拱手,转过身去找最后一人,他垂眼看着手腕,懊恼着自己出手有些重,该再收些力道的。
躺在他身后的那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撑起身子,冲着林杳心窝的位置就要用力刺下去,嘴里喋喋不休道:“一千万…一千万…”
林杳在附近人的惊呼中意识到不对劲,他急忙侧过身避开,就见刚刚打倒了的其余五人也纷纷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不要命一般地向他冲过来。
“为了这区区一千万你们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吗!”林杳大喊道,“你们这样再打下去可能会死的!”
拿着刀的那人怒吼道:“区区一千万…也是,你从小就是个公子哥又怎会知道!”
“我需要钱…你能不能把第一名让给我!你知道的我家里还有老父要葬,你也知道那种感觉对不对?啊?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啊!”那人在地上哭喊着,不知是不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使得那人扑过来也没有闪开,使得那人紧紧抱住林杳的小腿。
“抱歉…”林杳短暂地失神后立即用力迅速将他们挨个击倒在地,“你们需要的钱等我赢了我会给你们的…”
他动作随意地抹了把汗,一脸歉意地走向竹林处的少年,虽不太公平,但他必须要赢!
靠着竹子的少年见他走近,歪了歪头,眼中带着丝玩味。
果然是有法子应对,风祈眠收回目光,瞧着牙婆满脸焦急的样子,心下了然。
那小疯子就是这牙婆养的美人?
看来牙婆对这人可是一点都不了解呢!
林杳已经朝少年出手了,在这危急时刻,少年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竹筒,就要将里面的东西朝着林杳脸上洒去。
“好了!”
院中的下了注的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喊停。
风祈眠的声音及时制止了少年的动作,对着林杳问道:“你认输吗?”
林杳很不服气,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他还没有出手就被人轻飘飘定下了他的输赢。
“你不服气?行,希望你不会后悔,继续吧。”
少年双手颤抖着将竹筒中的液体尽数泼向林杳。
“这…是血?”林杳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他抹着脸上的血看了看,不解地问道,“怎么会是血?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并不回答,而是耗尽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缓慢躲到了一边。
风祈眠手中的折扇顿时剧烈颤动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手掌,飞过去一样…
他拍着折扇,让它安静一点。
小玖突然疑惑地说道:【咦?这味道......有点像引虫散啊!不过怎么是血?难道这人的血里都是?行走的引虫散?】
【引虫散?】
风祈眠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大多数都是驱虫散,这引虫散是做什么的?
小玖很负责地答疑解惑:【引虫散是吸引毒虫的,专门用来养蛊哒!之前在崖底的时候,附近就有好大的虫子味,这人不会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吧?】
【或许吧。】
小玖顿时兴奋起来,沉愿要是从那里出来的话,岂不是会养蛊!他们养出的蛊虽然不好看,但是很好吃啊!她以后岂不是有小零食可以吃了!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地面上突然爬出来几只虫子,紧接着越来越多,直到聚成肉眼可见的黑色“地毯”。那是密密麻麻的,循着血液的香味吸引来的毒虫。
风祈眠没想到威力这么大,这架势,方圆几里的虫子全来了吧!
院中一片哗然,大家都纷纷害怕地匆忙躲闪着,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钱了,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一时间尖叫声,咒骂声层出不穷。
当然也有与众不同的,崔倾待在原地大受震撼地看着地上,嘴里喃喃道:“哇,这是什么魔术吗?好强!”
风祈眠提醒道:“你看看现在的林杳还会这么想吗?”
只见林杳脸上难得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无论他走到哪,这些虫子好像唯独认准了他…是因为那些血吗?
林杳赶紧将沾了血的衣服都脱掉,丢到远处,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脸上也沾着血,即使擦掉了也留有气味。
他感受到许多虫子正顺着他的脚爬到了他的身上,他甚至能看见一只蝎子正翘着它的毒勾,大摇大摆地蹭着他的肌肤往上爬…
崔倾赶紧躲到屋子里,“卧槽,我的眼睛脏了!啊啊啊!”
等到崔倾跑到屋子里才发现,屋子里已经躲了很多人,牙婆和大舅舅都在,哎?小舅舅呢?
小舅舅怎么还在外面!!!
风祈眠若有所感地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心。
风祈眠眼看虫子就要爬到林杳脸上,又问了他一遍:“认输吗?”
林杳怕一张嘴虫子遍顺着爬进去,也怕他用力点头导致虫子们受惊突然攻击他,只好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头。
风祈眠对着不知何时磨蹭到自己轮椅边的少年问道:“有办法吗?”
少年正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处撒着药粉,他脚边聚着的一小波毒虫在药粉撒下去的时候瞬间停住了,片刻又调转方向,朝着林杳爬去。他将胳膊藏进袖子里,假装无事发生。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杳,语气无辜极了:“没有,谁让他之前不投降的。不过,毒虫只对血感兴趣,等到他们将血舔舐的一滴不剩后自己就会走了。”
风祈眠瞥见少年袖口处的大片干涸血污,十分笃定道:“那是你的血。”
少年点点头,卸了浑身一直紧绷的力道像无脊椎动物一样瘫靠在风祈眠腿边。
少年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额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他浑然不觉般抬起黑白分明的眸,仰视着风祈眠,一字一句说道:“我叫沉愿,沉默的沉,祈愿的愿。”
这人的眼睛倒是最为好看,风祈眠这样想着。
他看到即使满头大汗也仍装作漫不经心的少年张了张嘴,似乎用气音还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毫无防备地昏睡过去了…
风祈眠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林杳抱歉地说道:“没有办法,你撑住等它们走就没事了。”
“那人什么情况?”王霖小声问着牙婆,没注意到旁边暗中观察的崔倾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反而正大光明地偷听起来。
牙婆声音带着慌乱:“这…我也不知道啊,那人是我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他们本想把他卖到南风馆或是醉香楼去,还是我给人救下,花了我足足三十两银子呢!”
现在的牙婆已经全然没了之前的心思,只有后怕和庆幸。幸好她没来得及对沉愿做些什么,不然那竹筒里的血没准就是冲她泼的了!
“不知底细的人你也敢收,倒是胆大!”
牙婆被身后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太子殿下的小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牙婆低着头不敢反驳:“是奴没有查清底细,等殿下走后便将这人请出去。”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殿下若是责罚,奴甘愿受罚,只是今日这事能否请您跟殿下说,不要说出去。”
没办法,若是让人知道她连底细都没查清,就私自往府里带人,还没有好好管住,让他混进了太子要挑选的人中,她这生意以后还要怎么做下去?
“那我可不答应,又没有好处收。不过…”
王霖瞪了崔倾一眼,示意他莫要再借着殿下的名头瞎胡闹。
谁知崔倾只是递给他个放心的眼神,盯着满脸绝望的牙婆,继续说道,“你若是把那人送给我们殿下,便一切都好说。”
牙婆现在巴不得太子把沉愿收走,一刻都不想再见他,再说把沉愿送给太子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小命肯定是能保下的。这么一想她瞬间不觉得亏钱的肉疼了,连忙答应:
“奴觉得甚妙!”
—
直到林杳身上那层密密麻麻的虫子逐渐褪去,众人才敢试探着走回去。
林杳等到最后一个毒虫从他身上下来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仔细查看着身上有没有伤口,等到发现没有便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掩面大哭起来。
众人都觉得他可怜,却都不敢上前安慰,生怕他身上还有虫子,就算没有也觉得很是膈应。
风祈眠仍坐在刚刚的位置上,只不过腿边多了个沉愿而已。
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变数,却导致只有崔倾一人敢靠近,王林雨同志和牙婆老阿姨都躲到了两米远的位置上。
“这人现在都睡过去了,应该没危险了吧?”崔倾边说着边试探着戳了戳沉愿,见他果真毫无反应的一动不动,这才放心大胆地站在风祈眠身后。
风祈眠递给崔倾这次擂台的名次让他念,自己则用手指一下下顺着沉愿干净的长发。
方才他就想这么做了,果然像小动物的毛一样软乎乎的,手感不错。
崔倾高声念道:“现在我宣布一下,第一名是沉愿,第二名是林杳,第三是……大家没有异议吧?”
在场的众人不敢有,实在是被那黑压压一片片的毒虫们吓到了。
“顺便请白池瑶姑娘一会来我这领一下她赢来的赌钱。”
风祈眠从王霖口中听说了崔倾帮他免费搞到沉愿的事,在心里给他比了个赞。
得知崔倾想要的是精通舞艺和琴艺的人,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买下了十个这样的美女。
之后崔倾用自己赌来的钱,把白池瑶这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少女买走了,原因只是觉得她的名字很有趣……
风祈眠则是又买下了林杳和另一个有点武功又精通厨艺的少年。
临走前吩咐崔倾偷偷将那几个把家底掏出来赌的少年少女的钱还给了他们,并再三嘱咐赌博的危险性和严重性,劝他们以后莫要再赌。
因为谢景的房子还没修好,风祈眠买下的人没地方去。只好让牙婆办好手续后,先送到王霖府上,等到房子修好后再去接人。
沉愿因为是被人牙子拐来的,没有手续要办。可以由买家直接带走,也可以等剩下的人一起,端看买家怎么选。
牙婆表面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实则暗地里一个劲儿地用手朝崔倾比划着:快让太子把人带走!
看样子沉愿是不能留在这了。
风祈眠本欲托给王霖先替他照看着,没想到被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是怕沉愿一生气,用虫子把他家给淹了。
很有道理,但是我也怕啊!那么多虫子肯定很脏啊…
而且我怎么和谢景解释!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再怎么说也会住在一起,沉愿总不能真把自己和他们一起用虫子淹了吧。
一番思想斗争后,风祈眠只好默认了王霖将沉愿放在自己腿上的动作。
如今这副样子也去不了别处,本还想着请他们吃顿饭,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王霖推着轮椅,崔倾抱着钱箱,风祈眠…揉着沉愿的头。三人不时闲聊几句,就这样一路回到客店。
风祈眠想起要事,冲着王霖嘱咐道:“对了林雨,我身份的事…”
“殿下放心,霖定会让他们守口如瓶。”
风祈眠点头,“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