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百姓纷纷自立称皇。
前朝的大好河山到了如今已彻底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可这九州之内,四海八荒,若找一个真正的统领三军安顿百姓的领袖,也是不能。
若当时将军的友人肯扶持前朝皇帝宗族内有血缘的孩子上位,虽然不见得是明主,可好歹也能稳住民心。
而如今,同殿称臣的同僚,仅仅为那一方将军随手托付的玉玺而称帝。
就显得太名不正言不顺了,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窃国。
导致的结果就是。
你称帝,我也称帝,随便找什么东西刻个印章,都代表皇家大印,山河之主。
江山被各地称皇的诸侯不断拉扯,战火纷飞。
皇帝朝令夕改,百姓早晨是赵家的子,到了晚上就变成了李家的民。
敲着铜锣的兵士几乎每天都要喊几次新朝已建,甚至混乱的喊着喊着自己都忘记了新朝的名字叫什么。
而且在大肆抢地盘的火拼中,百姓根本无以为生计,商人货物被抢,铺子被烧,男丁被抓去充军,女子就会充军服役,有姿色的还要进宫选秀。
种田的就更不用说了,春种时是李家的天下,秋收时就变成了张家主政。
遇上好的君主加重赋税,好歹能留下点口粮。
遇上不好的君主,大军压境,收完的粮食直接就被带走。
这一场山河动乱的第四年,云家战场上回来的那个小儿子,那个拖着残躯,终日缠绵病榻的孩子,还是去了。
这四年来,他终日靠着药物续命,要对抗北蛮人的骚乱,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大军压境,还要寻找自己的父亲。
可他到死也没能等到父亲归来,也没能将云家军安心地交于父亲手中。
他还要每日打发皇帝要求他平息内乱的圣旨,最后临咽气前,他写了一份奏折,呈给那个曾经是叔叔。如今的大梁国皇帝。
“中原烽烟四起,诸侯并立,本属同室操戈,却在内忧之际最易招致外患。”
“北蛮经历之前大战已休养生息四年。粮草战马已然丰足,若待他日男丁成年之日,即大军压境之时。”
“观我云家军,兵力减半,老弱伤残,粮草供给短缺,已无力应战。”
“臣恳请陛下早日平定内乱,臣托残躯枉度四年,以至油尽灯枯之时。”
“臣走前会命副将勤加操练,以备来日大战,望圣上莫要染指军中内务,莫让云家军沾染自己百姓之血。”
“云家军自行休养生息,抗击北境蛮族,做圣上最坚固城墙,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份奏折对皇帝没有半分尊敬。
简直说就是,你既然做了这天下之主,你就要做好这天下之主该做的事,如今你平不了内乱,还招来外敌虎视眈眈,我能做的也只是替你替百姓守住国门。
云家军你就别肖想了,抵抗外敌都吃力,你还不给军粮?
皇帝接了这份奏报,愤怒自不必说。
可他还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他知道内忧外患本就是事实。
若云家军回国平息内乱,他日蛮军压境,军中无人御敌。
那时北蛮人茹毛饮血,生灵涂炭,自是江山倾倒,国将不国。
好在,这份奏折对他也并非没有半点好处,臣子临危请命增兵增粮草,至少还是承认了他是天下之主。
那他也就不遗余力地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当日就将这份奏折去真存伪的修饰了一番,张贴在各地府衙州县。
与之一同张贴的还有圣上旨意,为云家军扩充军队,补发军粮的告示。
各地百姓本就夹缝中生存,生活难以维系。
危难之际,知道云家军是支持梁皇的,纷纷投奔。
各地被群雄夹击的郡守也纷纷归顺。
就这样,中原百姓兵不血刃,全部归顺了大梁。
这也许是梁皇上位以来做的最英明神武,最大快人心的一件事了。
但他也没忘了另一件事,就是寻找云将军,若主将回归,平定四海指日可待。
可是多方打听都无结果,云将军带走的几名亲随都死在了不同的逃亡路线上,这中间的距离跨度也没什么可以探究之处。
这一找又找了四年,四年间,他的统治已经渐露雏形,工人恢复了生产,农民恢复了农耕,只是边境还是战火不断。
西部的西齐君家皇帝也在缓慢恢复,西南部的上官家皇帝,东南部的赵家小皇帝也势头不减。
四年间的战争虽没有之前声势浩大,但这场山河动荡却一直没有平息。
眼见北境边防战火不断,大军压境就在眼前。
皇帝寻找护国大将军更加迫在眉睫。
这一日,皇帝亲自去了当年的云巅狮子崖下。
八年已过,江山旧貌换新颜。
当年的封侯割据,战鼓声声。
经历这一场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皆已远去。
云雾缭绕的狮子崖在苍松翠柏中高高耸立,直插云霄。
梁皇举头望向那高耸入云的悬崖。
忍不住心情激荡,这断崖如同一头雄狮探出半个身体,悬于半空,向天长吼。
这崖上远去的何止是当年千里追踪的喊杀声,更是好友护国大将军的命。
站在崖底的梁皇举目相望,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见了简直胆颤心惊。
若这雄狮从天而降,中间没有任何着力点,会引起多大的地动。
而当年的好友,竟是从这崖顶直接跳下。
难怪这八年间,任凭山河破碎,江山易主,云将军都再没有出现。
这些年他只以为好友是气自己窃国,不肯出山辅佐。
原来他是真的回不来了。
他们是被宝藏的秘密逼入绝境的,双双坠崖。
其实云将军、将军印、亡国公主、宝藏图。
事情早在八年前就已经了结,只是活着的人不肯放手而已。
皇帝班师回朝的队伍是沉闷的,本来寻找云将军,由皇帝亲自出马志在必得。
想着抗击北蛮,开疆扩土,收复三国,指日可待。
可眼前的一切将他设想的美好全部变成了幻梦。
队伍一路下山行出了几十里,正要休整时,深沉而悠远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钟声惊起了林中的飞鸟,也敲走了皇帝心中的烦闷。
他向身边侍卫道:“这钟声是哪里敲响?前方可有庙宇不成?”
侍卫也不知所以。无法做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