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这两位高手在,云天音对付起来是很吃力的,她的肩膀,肋骨早有几处伤。
随着二人的退出,战局又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而那些闻了冷香的武者就如飞蛾扑火般毫无惧色,争先恐后地抢着上前送死。
青龙堂,白虎堂等几个小头目见势头不对,来不及召自己的弟子,赶紧四散逃窜。
侗林重华等人向内围奔去,离得近了,看见中间那团小小身影。
那半匹云纱彻底成了红色,云天音头发散乱,双眼血红,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脚下没穿鞋子,脚掌血肉模糊。
这哪里还是那个立马横刀,单靠一支骑兵就敢独闯大漠的孩子。
这就是一只失了怙持的小兽,父亲惨死,逃出国境。
世人抛弃了她,她誓死守护的国主抛弃了她。
这人间,不值得她用生命守护。
这时却听见云天音竟发出凄厉的咆哮声音,响彻山谷,直冲云霄。
这声音并不是什么狮子吼之类的内家功夫,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面对屠刀时所发出的惨叫,叫声凄厉,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侗林众人只觉口中腥甜,俨然是受了内伤。
他们顾不上这些,齐齐向那小小身影扑去。
此时的云天音面向夜空,渐渐地合上双目,眼角粉红血泪缓缓流下。
而她周围原来站立的数百人竟都七窍流血,纷纷倒地身亡。
长江六害中的老六趴在了自己的狼牙棒上,锋利的狼齿从后脑扎出,死相凄惨。
茶马帮丹丹的叔叔手中宝剑抹了自己的脖子,更是死状莫名。
重华迅速接住云天音慢慢倒下的身体。
侗林等人也大吃一惊,只见云天音面白如纸,手上、身上到处都在流着血。
而她那过膝长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转眼间那墨发如瀑就变成了三千银河,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侗林知道今夜凶险,正想上前查看,被重华一剑挡了回来。
重华恨声道:“我师父这是怎么了?”
侗林急切:“是中毒,他还好吗?”
重华红着眼睛道:“没了气息。”
而这时踏雪急奔而来,前蹄跪地,叼起云天音的衣襟,就要将人往背上送去。
人类的世界太可怕,它的主人受了太多的苦,它要带她离开险境。
侗林红了眼眶道:“你可有灵药为他续命?”
说着忙向自己怀中掏去,掏出大大小小七八个物件,里面还有一个黑色小瓶。
侗林心道:这个不是自己的东西,谁的呢?
打开一看,却是君莫离仅剩一颗的续命丹丸。
这是临行前君莫离抛给他的。
喂云天音吃下续命药物,侗林道:“重华师兄,天就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
这时苏小佩,南柯等人也满身是伤地赶来了。
“师父的毒我解不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赶紧联系师祖。”
重华说着抱起云天音向自己的追风走去。
正要跃上追风的马背,却被踏雪咬住了衣角。死活不肯撒嘴。
原来踏雪这匹忠心的小马,只要有它在,照顾云天音的事就不会假手他人。
重华无奈只好再次将云天音交给了侗林,几人朝山谷外走去。
身后则留下满地尸体。
君莫离安排乐凰阁这个局面,本就是为了折辱云家军少帅。
他被师父师兄的死和李府没落之事冲昏了头脑,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也全然不计后果。
自己的师父一门惨死,此仇不报枉为人,能留云天音骸骨还乡,已是天大的恩惠。
他也非是不懂权谋之术,清楚若将云天音交于朝廷,他身上的秘密,让老梁皇拿半壁江山来换也不为过。
只是他更知道西齐的国运是昌隆还是衰败,他并不关心。
自己能不能在朝堂上立功他也是不在乎。
如今云天音九死一生,名声扫地,他终于报仇了。
大仇得报,却没让君莫离有半分快意,只觉心中窒息,说不出的痛。
让君莫离没想到的是,消息只放出了一天,就有那么多人巴巴地赶来。
更没想到侗林明明是自己的侍卫,为什么背叛了他?
难道父母的仇真的那么重要。
重要到不惜毀掉自己的前程,甚至搭上自己的命?
云天音明明已经神志不清三个多月了,武功尽失,又怎会杀死先锋官,又是怎么清醒的。
别苑小筑里,望着树下石桌上,琴弦上,被染了鲜血,形成那再也无法抹去的一片红。
他救回了云天音,折磨了他整整三个多月。
他想杀了他,可是关乎小楼的生死,又不敢下手。
昨日被他逃走了,那就各安天命吧。
天涯路远,云天音所招惹祸端无数,以后只怕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能在侗林带他出逃时将自己仅剩的一颗上品灵药送给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君莫离从天黑站到天亮,整整一夜过去。
又从天亮站到了日上三竿。
别院小筑的大门还是没有开,侗林还没有回来,他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但他知道云天音还没有死。
那个孩子每天在他的院中晃来晃去。
那个孩子每次昏迷的时间都会比上一次更长。
那个孩子晚上睡觉习惯偷偷爬上他的床,窝进他怀里,拉过他的手臂当枕头。
到了白天又不喜欢自己靠近,打了他多少回,才勉强让自己捋捋他的长发。
他的头发又黑又顺滑,摸在手里像绸缎一般。
而且他的头发那么长,长过了膝盖,若再不长个子,头发就要拖地了。
想着想着,手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抓去,唇角也微微扬起,那唇形的弧度完美的无可挑剔。
可是手中扑了个空,才想起来,那个孩子已经走了。
带着满身伤和那句:你与我有过一次不杀之恩,今日饶你不死,逃走了。
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把话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君莫离不得不相信,云天音若想杀他,办法绝对是有的。
这一次放他走,是放虎归山,还是承全他骸骨还乡也是难料。
这院中到处都充满了云天音的气息,喂养的啄木鸟已经学会了飞翔。
树上的秋千架,蝴蝶依旧在上面震动着翅膀。
曾经的痛苦,那孩子不记得,曾经施舍出去的一点温暖,被他还以了性命相托的信任。
若那次云天音从乐凰阁出逃,不回到这里,玉兰公子的大名也不会被人知晓。
石案下还残留几张画纸,那天云天音画着画着生起气来。
将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在地,还用脚去踩,狠狠地踩。像小孩子赌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