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却见云天音唇角又有血溢出。
侗林惊奇道:“怎么回事?”
君莫离也觉奇怪,此人气息脉息全部停了,莫非还有救?
侗林也上前拾起云天音的手腕,可是已经不用把脉了,触手冰凉刺骨,比死人还冷上三分。
再看那脸色,晦暗无光,表面现了一层灰,看这面象,至少死了有两日了。
再摸摸他的心口,似是还有点热度,却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可就是这点热度,却令侗林面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主子,心口还是热的,或许真有救。”
君莫离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放进云天音口中,希望能有用。
过了片刻,本应该化进嘴里的药丸却完好无损。
侗林急道:“这怎么办?”
君莫离皱了皱眉,拿出药丸含在嘴里化开,然后一手搂过云天音的脖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口中的药给云天音渡了过去。
然后将人扶起,盘膝坐地,为她输送内力。
过了许久,君莫离额前见汗,云天音身上死气也褪了些许。
这时侗林指了指君莫离的唇角。
见侗林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儿,才想起刚刚自己是为云天音渡过药,想来应该是沾了他的血迹。
君莫离性格孤僻,平日里也不喜与旁人触碰。
今日的举动不光是侗林看着惊奇,自己也觉怪异。
想来为了寻找雁归楼的下落,做出什么不经过大脑的事都不奇怪。
不过话说这云天音双唇冰凉软糯,鲜血也带几分沁凉,倒也未觉得反感。
反而想起了小楼的血,清凉甘甜,是解毒良药。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马嘶,
原来是踏雪再次挣断绳索爬了上来。
它本来右前腿有伤,奋力扑向君莫离时又伤了左前腿,现在是跪爬着两条前腿,一瘸一拐举步维艰。
见云天音躺在君莫离怀中,又似有些惊恐,加快步伐爬过来。
悲鸣不断,叫声凄厉,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侗林几步上前,再次制服了它。
原来这匹马,它在哭,泪水淹了眼睛,打湿了睫毛。
它是云天音最忠诚的部下,主人活着,它为主人觅食。
主人死了,它为主人守墓。
主人伤了,它拖着残躯,疾行几百里,带主人逃离险境,为主人寻找安全的栖身之地。
此时,真的不能再将它当成畜牲看待。
侗林帮这匹马接上脱臼的左腿,右腿弄起来就有些难了。
皮肤溃烂,皮下咬着密密麻麻的蛆虫。
受伤日子太长了,蛆虫的头都成了青色,还拖着长长的尾巴,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侗林问君莫离要了酒,洗了匕首,将马的皮下烂肉和蛆虫一同削掉。
感觉有东西挡了匕首一下,擦去鲜血,露出来的竟是一支箭头,深深地嵌在骨头里。
“这马和它主子一样,都是狠角色。”侗林不经大脑地来了一句。
于是用力一拔,箭头离体,那马也痛的浑身打颤。
侗林眉头深皱,紧抿双唇,上了金创药,包扎完毕。
对君莫离道:“你说这云天音到底是个什么人?他的将士为他出生入死。他的战马为他誓死守护,真期待他能醒过来。”
说着将刚取下的箭头递给君莫离道:“这是你射在它身上的,难怪它见了你就拼死也要灭了你,看来是认出你了,记着仇呢?”
君莫离邪魅一笑:“难为它昨晚还让我骑了半宿。”
心说:云天音小小孩童,这人心收得,马心也收得,还真是有点意思。
“不过这箭不是我射的,应该是两次伤在了同一个地方。”
侗林道:“主子,我们能带上它上路吗?”
“它还能走吗?”
“刚刮完骨,怕是不行,你说这云天音到底受的什么伤?能坚持这么久没死,却连自己的马也顾不上?”
君莫离暂时保住了云天音一口气,心里也畅快了很多。
再回头看看那个挖个一半的坟冢,其实全是马蹄刨的印。
侗林道:“主子,这马竟然知道入土为安,看来咱们被耍的不冤。”
“嗯!还真是旷世良驹,云天音还没脱离危险,我先带他下山,你若想带上这匹马,就在这陪它几日,然后回别苑小筑。”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别苑小筑内,水榭亭台,宛如仙境。
一身雪白衣袍的云天音望着梁上燕子出神。
小燕尾羽还未长全,亦不能展翅飞翔。
而到了燕子南迁的时候,它们就要跟着父母远行。
两只成年燕子没日没夜,片刻不停歇地为乳燕觅食。
只希望它能尽快长大。
能被父母带走。
能在不断飞行旅途中活下来。
云天音看着看着,不觉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她的记忆很混乱,混乱的不知自己是梦是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自己是谁。
她的里衣已被血染红,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自己又经历了什么,全无记忆。
但她知道,曾经也有那么一群人,为她的成长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的教她学东西。
那种急切就像是来不及看着她长大。
泪水划过脸庞,打湿了锁骨下的奴隶印迹。
烫伤还没痊愈,泪水流过,有种伤口撒盐的感觉。
她并不觉得疼痛,好似以前习惯了这种折磨。
刚刚那人打了她,那人目光凶狠,让她想到了发疯的恶魔。
可那人问她雁归楼在哪?是不是她杀了雁归楼?
告诉她:“不用想着歼灭重骑铁甲军,那点儿功绩了,因为老梁皇帝已下了四国悬赏令,活捉云天音,以叛国罪论处。
而今的她也只有安安心心地在这府里做个哑奴,才能苟且活命。
云天音并不知道雁归楼,铁甲军,甚至连皇帝这个词听起来也很新鲜。
她心里说了无数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到底是什么人让那人如此疯狂,那人让她不说就写出来,可她好像并不会写字,怎么办?
说到写字,云天音真的想起了字是什么样的,那个人烙在她锁骨下的烙印。
告诉她这两个字念“哑奴。”
烙这两字时,她痛的险些将舌头咬断,一张口整个牙床都在出血,痛到极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