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走近了,听声音是个小孩。
没有预想的利刃穿心,而是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没有动作,那人继续拉他。
等不来那致命的一刀,终于不耐烦,回过头去,见到来人果真是个孩子。
看他回头,还吓得瑟缩了下身体,只是固执的依旧没有放开抓他衣角的手。
梅笑楼也认出了那竟是萧三的独子,这一切事情的根源所在。
他一把抓起那孩子衣服后领,恨不能将他投入火海。
可是刚刚举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下去。
这是小楼几天几夜耗尽内力才保下的孩子,他又有什么错?若说有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是自己不该在街上乱出头,暴露了小楼的身份,招来试探。
这孩子也是无辜,受他牵连。
他放下孩子,颓然道:“你走吧,你父亲在后面角门,去找他。”
那孩子依旧没有松手,可显然也是被刚才吓得不轻,因而有些口吃道:“救姐姐。”
“不救,我没赶尽杀绝,是有人曾用自己半条命保下了你,别得寸进尺。”
那孩子显然已不想理会他说什么了,只是拉着他的衣角道:“救姐姐,救姐姐。”四五岁的孩子没什么力气,说话也奶声奶气。
梅笑楼也想知道他的姐姐是谁。
那萧三可是只有他一个独子的。
两个人走到殿后,果然地上躺着一个人,火已经烧到衣角。
梅笑楼一个箭步窜上去,因为那个人竟是雁归楼。
他已经清醒,可是手上脚上的铁链足有碗口粗,让他分毫也动弹不得。
梅笑楼宝剑出鞘,将雁归楼身上铁链全部斩断后,抱起人转身就跑,也不忘捎走地上的小豆丁。
再来到后院角门,萧三爷倚在围墙边。
身边是倒地身死的萧大爷。
门外有百姓的拍门声、吵嚷声,议论声。
“起了这么大的火,怎么没人声?”
“是啊!半边天都烧红了,也不知道人出来了没有。”
“有人去报官吗?”
“去了去了,这会儿官差应该也快到了。”
“我就说这萧老太爷没等过了初五就下葬,不吉利。你看,这,这,这不就出事了。”
“不光是下葬时间出了问题,他虽年迈,但与少亡的妻子合墓,这也是大忌。若按我们阳间的说法,老爷子这算是给人做了上门女婿,阴间没了门户,阳间怎么会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萧三爷听着声声入耳,也已麻木。
见梅笑楼抱着雁归楼,携着他的儿子远远奔来。
起身将孩子接过来道:“好儿子,你比爹爹强。”
梅笑楼向萧三爷道:“你儿子救了小楼一命,这情分梅某记下了。”
说着一个纵身翻墙出去。
雁归楼在暗室醒来时,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趴在地上,手脚都被锁了,动弹不得。
四面围墙冰冷厚重,身体上方的刑架上血迹斑斑,身下的地上,血渍也积了很厚一层,年深日久已然成了黑褐色,透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案几上一盏烛火照着这诡异的囚室,也更让人遍体生寒。
雁归楼发着严重高热,看眼前情影不觉又想起了南旋归那个养着赤链蛇的囚室。
身体更加无力,逃脱不得。
后来石门打开来了,来人是个小孩儿,是他曾经救下的孩子。
尽管那是一场阴谋,但那孩子九死一生却是真的。
后来孩子将他带了出来,两人磕磕绊绊地一路走一路蹦的,逃出了囚室。
外面已经是火海一片了,她教那孩子猫着腰,捂住口鼻,两个人就这样冲出了火海。
这几步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逃出来后,她已经无力站起。
那孩子也没力气扶她起身,只得又帮她翻了几下身,连挪带滚离火场远了两步距离。才等来了梅笑楼相救。
梅雁二人逃到了无人的街角。雁归楼忽然问道:“你把萧家人都杀了,为什么?”
梅笑楼一想到那萧家人的算计,只觉得窝心,也不想让小楼听了心烦,并没有作答。
雁归楼却知道那是找出寒冰掌本人的一条线索,只是可惜寒冰掌两次出手令她失了内力。
就算那人此时出现,她不光无法报仇,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想想,是天意弄人,还是从头至尾都落在了别人的算计之下,心下了然。
若萧大不死,找出寒冰掌是早晚儿的事,可是现在应该是寒冰掌也在找自己才对。
看看抱着自己疾行的梅笑楼,若那个人这时出现,自己已经没力气再从寒冰掌手下救活一个人了。
想了想,冷冷又问了一遍:“梅公子为什么灭了萧家的门?”
梅笑楼见小楼似乎有气,可是那时找人在急,又逼问不出小楼下落,唯有杀人灭口。
只得道:“小楼,对不起,是气我自作主张了,可我那时候找不到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雁归楼怒吼道:“没办法,萧家满门上百口性命,梅笑楼,我从不认为我雁七的命比别人金贵,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梅公子,你走。”
说着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脚刚沾地,只感觉绵软无力,险些跌倒。
梅笑楼赶紧上前相扶,却被雁归楼一把甩开,只见她双目赤红,似喷火一般道:“梅公子,以往我看错你了,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着转身,只留给了梅笑楼一个决绝的背影,是那样孤寂又苍凉。
梅笑楼不由自主地跟出了几步,又被雁归楼一个狠戾眼神儿瞪了回来。
只得驻足不前,看着那个背影一步步远去,淹没在夜色里。
他才敢偷偷跟去,可没走出几步远,见前方暗夜中,一把雪亮的匕首正抵在雁归楼脖子上道:“梅笑楼,你不要以为雁某失了武功就可任你摆布,雁某今生不做阶下囚,收起你那龌龊心思,否则就为雁某收尸。”
说完匕首割破玉颈,鲜血滴滴答答流出。
见此情此景,梅笑楼知道自己完了,他想将雁归楼拐回家中的想法终是被人窥破了。
只好停下脚步道:“小楼,莫气,你听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与你交个朋友,真的,真的只是朋友,你不喜欢,好,我走,我走就是,你别伤了自己。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