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即使病的严重,他的讲述依旧铿锵有力。
仿佛想起祖上当年受前朝皇帝托付钥匙时的那段峥嵘岁月,仍旧气壮山河。
“藏宝图在前朝皇室人手中,六十多年前,前朝公主与前朝云将军一同跳下狮子崖,自此人们再无踪迹可寻。”
“也有人怀疑过宝藏图,在云擎天元帅之手,可是没人敢染指军中人,所以这件事压了六十余年。”
“但你看云家人子嗣凋零,一旦云家垮台,我萧家也难保不被人查出来。”
雁归楼听的沉默不语。
“这东西萧家守着几代人,如今庶子歹毒,已经无法继续做好守护之职。”
“老夫虽困于后宅,这两年也常听你的剿匪传闻,为人风骨不逊于前朝跳崖的云将军和当今的云擎天元帅。”
“这东西你只要默默收藏,待日后有人拿出宝藏图时,也就是这东西重见天日之时。”
雁归楼听的头皮发炸,他并不想接别人的烂摊子,老实说,她自己前路也吉凶未定,所以果断推辞道:“萧老太爷,这若是普通饰物,萧夫人既然给了我徒儿,为师的替他接下便是,可若事关前朝,恕雁某不能从命。”
“前朝宝藏,哪比我弟子的安危重要?”
萧老太爷见他不肯接,急得形容憔悴的脸上出现了几许红晕道:“雁公子,事关国运,你要为天下人负责,老夫若再有十年好活,定会好好教育萧儿长大,不会为难雁七公子。”
语毕,雁归楼也沉默了,虽然他给萧儿取名云九霄,可这从母亲而来的责任确实该落在云九霄身上,也没有不帮徒弟接烂摊子的道理。
只得道:“老爷子说的对,既然这是我徒儿的责任,雁某收下便是。”
萧老太爷一听,面露喜色道:“来,孩子,我帮你带上。”
雁归楼探过头去,将坠子重新戴上道:“老爷子当真不与萧儿相见吗?”
萧老太爷道:“不了,门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孩子露面,以后麻烦就不会少,待老夫咽下这口气以后,再去见他就容易多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萧老太爷死在了新年与旧年相交的子时,在百家争艳、鞭炮齐鸣的氛围里。
他的灵魂带着他的女儿一起。去找那个阴阳两隔的妻子了。
萧府挂起了白灯笼,所有院中的花木全部换成了白色。
家中庶子庶女,侍妾悲痛哀嚎,哭声一片。
也不知道这里面存了几分真心。
民间虽有讲究,新年中过世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先将尸体掩藏起来,过了初五再开始进入殡葬仪式。
但萧老太爷临终有嘱托,初一上午众子女为他穿上寿衣入殓,棺椁与异庄内的萧露荷骨灰一同上路,埋在了老妻身边。
这种殡葬在阴阳风水学上算是触犯了大忌。
但老爷子已经不在乎了,他一生中两个最在乎的人都去了那边,剩下的这一群,他无心理会。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云郎与他的妾室谋害了萧露荷的命,后半生只能在惊恐与疼痛中疯魔。
至于萧家这一群庶出子女,若依旧不知悔改,后果可以预见。
他少年轻狂,做下了很多错事,妾侍抬了一房又一房,终是害得焦头烂额的妻子早早离世。
庶子庶女个个心毒,逼得嫡女远走他乡,母女俩的祸皆因萧老太爷一手造成。
梅雁二人未参加送葬,他们悄悄返回客栈,给九霄带上了那多彩的玉坠。
也在老太爷的灵柩经过楼下时,抱着九霄向下望了几眼。
这个可怜的孩子,若是萧老太爷能长命百岁,或许会对他格外疼宠,可终是一眼成了永诀,再见无期。
当天下午,南柯雇辆马车悄悄离去,而雁归楼自己想走,却犯了难。
救回萧家小孙子后,他内力尽失,形同废人,加之多日劳累,身体困乏,又生了高热。
刚送走南柯,回到寝室,就一头栽倒在了梅笑楼怀中不省人事。
安阳县出现了寒冰掌,雁归楼也暴露了自己能解寒冰掌的事实。现在已是危险重重。
小楼病的不是时候,梅笑楼只好央求店小二去找个郎中来为小楼医治。
可是左等右的,眼看天都黑了,不光郎中没请来,店小二也没了身影。
安阳是个小镇,流动人口不多,这大年初一,整个客栈,就只有他们一个住客,掌柜的也回家过年去了。
小二一走,客栈里连个烧水的人都没了。
梅笑楼守着小火炉,烧了些温水,一遍遍为小楼擦着手脚,总算是降下了一些温度。
桌角上的洞熊也有些烦躁,不吃不喝,还时不时地发出低哑的声音,让人心生不安之感。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梅笑楼只得锁上门,自己下楼去请个郎中来。
大年初一,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夜幕降临时,家家户户门前积雪收拾干净,烟花爆竹的纸屑铺了一地的红,大红灯笼映着大红的春联儿,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气。
偶尔小孩子跑过,兜里装满糖果,手里拿着爆竹,更是年味十足。
梅笑楼十七岁了,十七年的人生里没过一个好年。
今年本与小楼一起过,不能把酒言欢也就罢了,却是目送了萧老爷上路。连热饭也没吃上一口。
梅笑楼一连敲了几家医馆的门,终于有一个郎中肯上门看诊,他欣喜的恨不能将满天神佛都拜一遍。
待人回来客栈,心里不安感越发强烈,匆匆上楼,打开房门一看,惊的险些昏死过去。
只见窗户大敞,床上人影不见,唯有桌角的洞熊依旧不安的叫着。
他赶紧将郎中打发回去,自己出去找人。
在安阳县,两人都没有熟人。
唯一接触过的就是萧宅,小楼昏迷中,不可能翻窗而去。
趁着夜色,他悄悄潜入萧府。
萧府白天发丧了萧老太爷,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大宴宾客之时。
可是萧家大门紧闭,家丁武士穿梭巡逻,全府戒备异常。
也唯有四角回廊上几个小丫头,端着碗碟,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