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带着一路追兵,匆匆远去。雁归楼闭目了很久方道:“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几锭银子,又道:“拿着这点钱,回乡去吧!你们村在哪,若有机会,雁某定会前去拜访。”
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挤出些膏状物体,不由分说扯开梅笑楼衣襟,将手中药物抹在那一道道鞭伤上。
梅笑楼正想说我自己来,可是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敷在伤口上稣稣麻麻,冰冰凉凉的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顿时有了一种猫咪被顺了毛的感觉,若此时他也有猫咪那娇翘的耳朵,非闭上眼睛呼噜噜几声不可!
心道:“能让赫赫有名的雁七公子为我疗伤,这伤受的也算是值了。”
于是他几乎是瞬间就下定决心,这个人他必须带回去,为了这个人的正直高义,为了这个人的武功高绝,一大堆的为了堆积在一起,早已抵消了这个人杀暗夜组织成员的罪孽。
于是嘴贱道:“我不离开,小楼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以后就是小楼的人了,而且在囚室的时候,你也承认了。”
雁归楼面对这等同无赖的说辞不知道如何辩驳,只得弱弱道:“可是你又不是狗。”
“既然我不是狗,才对小楼更有利呀。你总不会能容下一条狗,却容不下我这个大活人吧!小楼你也太狠心了。”
雁归楼无奈道:“叫前辈”
“好好好,前辈,前辈,小楼你说的,叫了前辈就能留下来了。”
雁归楼一时无言以对,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对她唯命是从,没见过这么脸皮厚又无赖的。
这时远处铃铛叮咚,待人群走近,车队前不着头后不见尾,雁归楼低语:“一会让他们带我们离开,这次不许你再出岔子,否则我不介意替你收尸。”
一路无话,在这庞大车队中果真安全,路遇几次匪徒,那些人连上前盘问的勇气都没有。
天快亮时,车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二人也趁机下了马车,悄悄离开了。
青山环,白水绕。
雀鸟在林间吟唱,涓涓小河从脚下一路流向远方,其间有几只小鹿饮水后安然离去。
梅笑楼支着布满伤痕的身体戏谑道:“唉、小楼你到底是行不行啊!我这可还是病人呢,吃些鹿肉大补,伤口才会好的快些,你这送到嘴边的食物都放走了,那我吃什么?”
雁归楼一本正经道:“你吃不下一整只鹿,还让它枉送性命,何必呢!”
说着小手一带,从草丛中窜出一只竹鼠,翻着灰白的肚皮,已经死了。
梅笑楼见状努嘴道:“就让我吃这个,它可是老鼠耶”
“这叫竹鼠,大补,外加一条蛇够你吃饱了。”
梅笑楼道:“你不吃吗?”
“我有果子可以充饥。”
说着将火点燃,竹鼠与蛇一同丢进了火堆中。
梅笑楼一句“让我来还没说完”就看见他的食物已经开始与火共燃了。
雁归楼还好心地将食物上下翻动了几次,看到周围都出现了焦糊的黑色,才递给了梅笑楼。
梅笑楼接过那狰狞可怖的,生前叫竹鼠的东西,想死的心都有了。
过了半晌才道:“雁归楼,这东西你开膛了吗?唉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毒死我就直说嘛!”
雁归楼道:“扔了内脏怕你吃不饱,不过那条蛇我开膛了。”
其实她也很委屈,明明别人做给她的野味也是这样的,撕下外面的焦黑,里面就会露出烤熟的肉来。外焦里嫩,非常好吃。
以前孟达经常给她和戚薇做野味吃,那味道比酒楼里大厨的手艺还正宗。
后来就换成了可儿来做。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自出手呢!没得到嘉奖也就罢了,怎么还遭了嫌弃,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他二人在这山谷中以野果充饥,已经三日了,再等两日,待这人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将他丢开。
自己也该回家了,没必要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梅笑楼就爱看她那受了委屈又无法说出口的小表情,有事没事就逗逗她。发现她也不是表面那么冷漠的人,虽然表面不显,还是尽量将自己照顾的十分周全。
这会似是猜到了小楼心中所想道:“小楼不会是想下山后就将我丢弃吧!想我还是真的命苦呀,本想做点好事,了了老人家一桩心事,没想到竟被那些匪寇认做是七公子爪牙,如今满江湖的人都在追杀你,你老人家武功高强,自是不在乎,只是可怜我这无名小卒,万一死了可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雁归楼知他向来聒噪,这几日耳朵一直不得轻闲,玩味道:“你若现在死了,雁某马上为你收尸。”
“小楼,说话怎就这般百无禁忌,我上有八十多岁祖母。下有弟弟妹妹六七个,全家人都指着我骄傲呢?一朝身死,所有的一切都化了飞灰不说,若再有好事者,查到我的底细,那岂不是全村人都会跟着遭殃。”
说着说着语气也带了几分悲戚。
雁归楼本来只当他是顺口胡诌,可细想想那个老三老四刑房内人头落地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她雁归楼的手笔,梅笑楼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只得歉意道:“吃饭吧!若是可以,我尽量送你回家。”
得到了雁归楼的承诺,梅笑楼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拿着食物吃了起来。
可是雁归楼的手艺已经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除去焦黑的皮肉,里面的肉一股难闻的燎烟味。
更要用手慢慢撕着吃,因为肉上大多都带着血,需要一边吃一边将上面的血烤熟。里面内脏未除,更是害怕吃快了,吃到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就这食物,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人吃的。
雁归楼斜倚大树小憩片刻,树影斑驳,打在身上明明暗暗,她羽睫低垂,眼眸微闭,惨白的小脸不带几分生气,偶尔一声轻咳,更显得几分羸弱。
可这个孩子骨子里却透着出尘的贵气,即使身份成迷,身体欠佳,也不会让人轻看了去。
怎会有这样贵气逼人的少年,难道真如他所言已经四十多岁了,梅笑楼正在思量。
听见有行人经过,雁归楼竟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转眼又合上,这细微的动作,也只有一直观察她的梅笑楼才看的清楚。
而那来人,天青色的衣袍,看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出头,五官端正,眉目英俊,气质儒雅,尤其是那一头墨发,乌黑发亮,让人一看便知此人乃富家子弟,生活也很自律。腰间悬着酒壶,肩上挑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子。
看见二人升起的火堆,眼前一亮道:“兄台,可否借您二位的火用用,让在下把这野味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