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别装睡了，脚脖子都露出来了。”
听到顾西洲这样说，南知意才睁开眼，只是还没坐起身，脚就被某个人拉住，温柔的，细致的，一下下按摩她的脚。顾西洲平时那副矜贵的样子，要他给自己按脚，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这个人就是这么做了。
“别，别特么按了。”南知意把脚缩回被窝里，坚定地与他拉开距离，可顾西洲这人却当作没看到的样子，十分亲昵地给她喂水，“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他好歹是你亲爹。”
铁勺里的水倒映出她愁眉紧锁的样子，顾西洲动了动，温热的水就贴在了她嘴唇边，南知意被迫喝了口，回答地有些敷衍，“再说吧，我还没想好措辞呢。”
喂完水了，顾西洲却迟迟不动，南知意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请问还有何贵干吗？”
“今天跨年唉。”
“所以呢？”南知意伸了伸自己的脖子，“不然你们现在给我办出院手续？我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休想。”顾西洲冷冷吐出两个字，毫不留情地给她留下个酷拽的背影。
“垮年啊”，南知意躺在床上呢喃，她都快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垮过年了。江倾涟还在的时候，南城忙得回不来，只有他们母女过，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妈妈会准备一个小蛋糕，刚好够她们两个人吃完。和顾西洲在一起时，他们也就一起过了一个年，那年绚丽热烈的烟花像是篆刻在了她的心上，时不时就会拿出来欣赏一番，又被她小心翼翼地珍藏回去。
后来的每一次过年，她总能在自己房间里的窗台上看到那一束束火树银花。整个夜空被那点颜色照亮，她能听到不远处的人声喧闹，明明就处于同一个世界，她总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是异类吧”，她盯着那转瞬即逝的烟火喃喃自语，像是回应她般，烟花燃放地更加热烈。
她不知道顾西洲是怎么做到的，随宁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但那个人依然能准时在最后一天的前两分钟燃起烟火，每一年都没有例外。后来，这成了她最期待的一个时刻，她不期盼新年的钟声响起，只守望着这独属于她的烟火。
“喂！你搞这么神神秘秘地要干嘛？”南知意被捂着眼睛，在吹到寒风的时候狠狠打了个冷颤，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大衣裹在了她的病号服上。
“就要到了。”顾西洲提醒着她跨过最后一个台阶。
“你该不会是想向我表白吧？”这句话刚说完，遮在她眼前的手突然松开了手。还好，并不刺眼，南知意很快就适应了。满地都是玫瑰，它们被封在小冰块里，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每一朵玫瑰都亮着微弱的黄色。
少说也有四五百朵，一片片亮起，开在医院的天台上，仿佛跌入了一片玫瑰的海洋，南知意拿起其中一朵，很冰，但那种极致的美却让人挪不开眼，她隔着冰抚摸那朵冰封玫瑰，最后在冰面上留下一吻。
“很美”，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顾西洲拿走玫瑰，握着她被冰得通红的手轻轻哈了口气，让自己的温度一点点渡过去，在这片玫瑰海里，他说，“是很美”。
两个人坐在墙沿上，南知意被他揽在怀里，小雪还在不停地下，有几粒雪花挂在她睫毛上，又化成水润湿了她的眼睛。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在时间到最后两分钟时，一朵绚烂至极的烟花在他们眼前绽放。
像一条条小蛇攀岩而上，最后在最上空炸开，南知意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在一声声烟花绽放的声音里，她听见顾西洲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她收回了目光，整个夜空被照得发亮，落在了顾西洲眼里，给他这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柔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耳边依然喧闹，南知意却觉得她的心跳得比这烟花还热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闭眼”，她说。
他听话的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温热的唇落在了额心处，又顺着找到了他的眼睛，她在他眼角处亲了好一会。这里，因为她曾经变得很苦涩吧，南知意似乎格外心疼这里。他睫毛纤长，像只蝴蝶般扑腾了几下，到底是忍不住了。
两人贴得格外近，近到南知意能清楚地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很快，但又很沉重。她嘴唇动了动，下一秒却被他捂住，“我想听的从来都不是这个。”
新年的钟声准时敲响，整个街道似乎一下子就活了起来，他们坐在二十楼高天台上，脚下是芸芸众生，他们欢呼雀跃，南知意看得眼底发热，顾西洲定定地看着她，“你跟他们没什么不同。”
怎么会不喜欢这样一个人呢，南知意在他的肩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很多时候，她已经不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自己了，如果不是药物一直压制，她或许会觉得活着是一件轻薄无力的事情。
但这个人说，她跟普通人没有差别，她可以同等地享受快乐，自由与幸福，可以平等地去拥抱这个世界，不必画地为牢，只要她想，这个世界依然会奔她而来。是啊，我们才十九岁，我们还有大好前程。
南知意觉得，心里那把锁似乎有了松动的痕迹，抬起头，他们在夜色绚烂里拥吻，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只感受到手指被一点点撑开，十指相扣，原来是这般让人疯狂心悸。
不知道最后两个人是怎么回来的，南知意被他抱在怀里，清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她一副了然的模样，“夜兰？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顾西洲。”
顾西洲嘴角勾起笑，丝毫没有被戳破的窘迫，倒是一脸骄傲，“你就喜欢这个味。”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南城在病房门口等着他们，手里还拿了个蛋糕盒，似乎是等了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