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嘎吱…
沉重的铁锁被打开,脚步声惊动了久坐的人。墨韵一袭白衣坐在这昏暗的牢房里尤外打眼,待脚步声停下,却久久未有声音,墨韵这才转过身子
“父皇来了”
犹如叙旧般的语气,全然无犯了塌天大祸的紧张与惧怕。
静谧的地牢里又是良久的沉默
“父皇此次来是赐死儿臣的?”
“谋逆之罪,死不足惜”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儿臣确实该死。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当年你是那般乖巧懂事的孩子,为何如今却变成这样?”
皇帝忍不住质问
“是啊,儿臣也曾经乖巧懂事,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何时变了?”
“你母妃要是知道你如今的模样该多痛心?”
“别提我母妃!”
墨韵收敛了笑容,一双眸子充斥着愤怒,总算有了些人的气息。
“父皇,您还记得我母妃长什么样吗?您应该记不得了吧。我的母妃曾是天都,不,整个东青国最貌美的女子。她双瞳剪水,梨颊微涡,笑起来最是那般的温柔敦厚…”
皇帝墨谦随着他的描述,眼前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温婉动人的女子
“她本该嫁一良婿,平安过此生。父皇,您既然没有那么喜爱她,为什么要让她入宫,让她独守着宫门看您与他人笙磬同音,举案齐眉!”
“朕自然是喜爱你母妃的,不然也不会同她封她为妃,还生儿育女”
“不,不一样的。您那不是喜爱,您真正喜爱的只有她沈明一个人。父皇,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后宫这么多嫔妃,只有沈贵妃,您的膳食会依从她的喜好布菜,您的作息会按照她的作息调整,您书房内的东西只有她能随意移动位置……”
墨韵想起自己母妃靠在门户上,声泪俱下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痛。
“就连儿臣们的骑射,您也只会亲自教导她沈明的孩子。可就算这样,她还不知足,是她害死了我母妃!”
“真是可惜,这次没让他墨景云丧命,让她沈明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墨韵越说越激动,俊秀的公子此刻像疯癫一般狂笑,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随时准备朝着人的脖子咬上一口。
一旁的仝公公,赶紧让人上前按住他
“当年你母妃失足落水,朕也很心痛。但她的死是意外,朕自认问心无愧,沈贵妃也问心无愧。不知道你这报的哪门子仇,生的哪门子怨”
墨谦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出了这阴暗的地牢。
留在原地的仝公公拍拍手,立刻有人端上木盒子。里面分装着三尺白绫、剧毒砒霜和削铁如泥的匕首。
见墨韵没有动作,仝公公也失去了耐心,开口道
“七王妃已经平安产子,陛下已经下旨封他为世子,明日就要行册封之礼了”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并未祸及刘家,依旧给了皇孙应有的体面。但这明日册封之礼能否如期举行,全在墨韵身上。
墨韵愣了愣,呆滞的目光看着木盒子。父皇,真的要赐死了吗?虽不愿意相信,但也知道自己犯的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许久,缓缓闭上了眼睛。仝公公见他愿意配合,也省了力气,示意侍卫可以松手了。
天都城有名的俊俏儿郎,陛下的第七子,有勇有谋的敬王,短暂却跌宕起伏的一生,终落下了帷幕……
仝公公处理完了地牢的事情。看了看还残留着血迹的刀刃
“小章子”
“徒弟在”
“洒家还得去伺候陛下,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吧”
小章子看了一眼木盒里的匕首,心下有了论断。
“徒弟这就去”
端着木盒子,就往锦兰宫走去。
“美人,陛下身边的章公公来了”
可儿苍白着脸,一脸担忧的走进来禀报。自从出了那事之后,陛下再未来过锦兰宫,就连宫人都全部遣散了出去,只留了可儿一人伺候。这章公公大半夜的突然过来,唯实让人猜想。
“知道了”
正在摆弄自己指甲上色的靈美人淡淡道,摸摸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与害怕。
章公公端着盒子进来章公公端着木盒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人,抱着各种补品药材。
“拜见美人,这些都是内管局按照份利给的养胎补品。”
“放下吧,你们可以出去了”
宫人们放下东西,纷纷退出去。可章公公却没有动
“还有什么事?”
“奴才这里有个东西,想献给美人。”
“呵,本宫如今还有值得你章公公巴结的地方?”
“美人一看便知。”
章公公上前将盒子放在梳妆台上就退了出去。临走前说了一句
“对了,这是敬王用过的”
靈美人内心一颤,不好的想法浮上心头。也是,叛逆之罪,怎么可能轻易饶恕。
“美人,盒子里装的什么?”
可儿见她神色不对,担忧的询问道。
“一些首饰罢了,可儿,你过来帮本宫看看哪队耳坠颜色好看?”
靈美人一袭红衣坐在镜子前,招呼她过去,青葱玉手,笑颜如花,煞是好看。一瞬间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宠冠后宫的第一美人。
“是,美人”
可儿,不疑有他,走上前认真帮她挑选起来。虽然宫人被遣走了,但锦兰宫的东西并没有被搬走,靈美人这里存留的东西还是一等一的货色。
“美人,陛下既然还赏赐您首饰,看来不会祸及您了,待来日您生下皇子,凭借美人的容貌,一定能重获圣宠”
“这个红色,跟美人的衣服…啊!”
可儿不敢置信的抓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绫,但毫无作用,红绫收得越来越紧,双眼鼓得通红。铜镜里映照的那双青葱玉手,此刻正握着红绫的两头,靈美人一脸冷漠。
“可儿,本宫稍后就到。”
说完,使出全身力气一拉,可儿整个人再无支撑,倒地不起……
见她已经没了气息,靈妙这才转过身子,细细端详着木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把沾染了血的匕首…血迹还未全干,仿佛还沾染着那个人的气息……靈妙拿起匕首往自己的手腕划过,似乎划破的不是自己的手腕,神色如常的端着木盒子前往庭院,鲜血顺着流在衣裙上,红色的宫裙让其难以分辨,但一路走过的地方,还是留下了痕迹。
靈妙现在都还记得,初见时,他光芒万丈,她衣衫褴褛。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她是卖身葬父的穷苦女。
他将她带入别院,朱门绣户,锦衣玉食,悉心教导。如玉的少年郎怎会不让人心动呢?可她知道,自己只是他棋局中的一子。她如他心愿进了宫,成了陛下的宠妃,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本以为自己能知足了,可他大婚那天,自己还是想要看看当初少年郎身着玄端礼服是何模样。瞒着众人,换装偷偷出了宫。在他的新府里,她见到的却是酩酊大醉的失意人……
满庭海棠争开放,东风袅袅拂人心……
女子撑着自己的大肚子,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已经惨白。艰难的走到庭前移植的海棠花前。快入冬的季节,海棠花早已经凋谢,只留孤零零的树枝。靈妙缓慢的靠坐在海棠树旁,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靈妙知道那敬王府庭院没有一株海棠是属于她的,可那又怎样呢?一枕南柯又如何,这海棠树根终究侵满了她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