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卧云见琉玥进来,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拿起琉玥放下的酒就灌了起来,琉玥也不例外,拿过酒就灌。
“师叔,你以前是不是就是这样跟师父灌酒的?”
“灌?小丫头,你才多大呀,怎么脑子里竟是这些?”陶卧云往嘴里灌了一口,有些口齿不清:“酒是需要品的,品的,你懂吗?”
“品?或许吧,但是自我记事以来,你们什么时候品过了?哪次不是牛饮,你是这样,师父是这样,师兄也是这样,师姐们也是这样,唯一会品的,也只有他。”
琉玥盯着手中泛着光泽的青瓷杯,似是在喃喃自语。
陶卧云不再说话,又狠狠地灌了几口。
她说的他,是陌脩离。
“师叔,我想,我会离开这里。”琉玥呷了一口酒。
“我知道,这里留不住你,你保重。”陶卧云听见琉玥的话,只是停顿了一瞬间,之后又连续灌了几口,最后索性拎着酒壶进屋去了。
琉玥在位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在云里走了几遭,终于起身向着山外走去。
走出会灵山的那一刻,琉玥的眼睛红红的,脸上的泪水随风而干。
她跪在风里,脑海里闪现的是她和陆砚在一块儿的画面。
从多年前的拜师,到后面的倾囊相授,到后来和是兄弟姐妹们一起学艺的画面。
再到后来的分离,每一次,陆砚的每一个神情,不管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或是慈祥的笑,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琉玥忍住决堤的泪水,向着山内的地方,深深地磕了几个头,每一次,都充满了绝望。
她说:“师父,你放心,这条命是你和师兄换来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轻易放弃。”
她说:“你们放心,你既然不希望我陪着你,那我就不会去打扰,从今以后,我会好好活下去。”
她说:“再见,曾经的一切。”
之后,她起身,迈着坚定的步子开启了自己全新的旅程。
三个月之后,一个边远的小山村。
琉玥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买些吃的。
她看着不是那么繁华的街道,卖的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寻常物品,但是却也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半数自己都认识,时不时跟她打招呼。
琉玥已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依着陆砚教给她的医术,在这个小山村给村里的人看病。
因为这里很闭塞,所以根本就没有像琉玥这样高超医术的大夫。
她一来,救好了好几个病人,村里人念着她的好,时不时给她送些东西。
琉玥在这里住久了,平淡的日子过得久了,内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对于过往,她总以为,她自己能够永远地忘记了。
只是她不知道,她自己只是把那些掀开就会疼的伤口隐藏了起来而已,该露出来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露出来,会被撕得面目全非。
黄昏的集市还算热闹。
琉玥也不缺什么东西,她出来多半也是为了散心,所以也没买多少东西,只是惬意地享受着难得的夕阳。
看着看着,竟然在黄晕里看到了一道影子,琉玥心下再也不能平静,忙回了神,加快脚步回了自己的住处。
琉玥不太喜欢喧闹的环境,她住的小屋离市区有些距离,依山傍水,显得很是安静。
踏着一路的青黄,琉玥本是心乱如麻,平稳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刚刚隐约在夕阳下看到的那道影子,还是影响了她的心绪。
“我听说这附近药草极多,尤其是珍贵的药草,可我们都寻觅了那么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道年轻的声音让琉玥收回了心神,想循着声音去寻人,可是却晚了一步,等她完全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再也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这里会有什么人呢?”琉玥心下虽然奇怪,但也没有深究。
直到三天后,她的小屋来了一个人。
当时,琉玥刚刚起床没有多久,刚刚炖好一碗百合莲子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过大的开门声,准确的说是踢开院门的声音给惊得放下了。
“谁?”琉玥半张着嘴,几乎保持着刚要喝粥的动作。
“我听说这穷山僻壤的地方竟然出了个神医,着实是好奇,所以过来看看。”一道跋扈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听你这语气,是来找茬的吧。”
琉玥拍了拍手,放下碗里的粥,倚在门口,看着眼前穿着一身黑衣,面庞略显稚嫩的男子,他眼眸漆黑有神,俊俏的面庞虽然带了一丝不满。
但琉玥怎么看,都看不出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显出一种憨气可人的样子。
琉玥不禁被这种样子逗乐了,心情倒是奇迹般地好起来。
“怎样,我就是来找茬的,你能把我怎样!”对方见琉玥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难免有些气恼,故意加大了音量。
“不怎样,就是我那片望月潋缺了些肥料,我在想,如果是人的血肉的话会不会比其他养料来得有效?”琉玥把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明显挂着人畜无害的笑。
可这笑,莫名让对方心里一凉,总感觉这女的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
果然,下一秒,琉玥继续开口:“我看公子身强力壮,想来,用作肥料是极好的,你说是吗?”
“你?你什么意思?”少年看着那看似无害的笑,看得背脊发毛,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
“你说什么意思?”琉玥脸上带笑,漫不经心地看着光滑的指甲:“我说,我的花缺了肥料。”
话还没出口,人已经到了少年的身边,水袖一扬,面前的少年便觉得自己似是被定住了一般,丝毫不得动弹。
“你干什么,你这妖女,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喂,我告诉你,我可是……嗯……嗯嗯……”少年之后的话被一块沾了些异味的破布堵住了。
琉玥掏了掏耳朵,似是被他吵得很不耐烦,慢悠悠地从身后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少年的身上比划了一番:“看你长得挺俊俏的,本来想留着你解个闷,可是你太吵了,我可受不了,所以只能提前肢解了你。”
“嗯……你放开我……”少年这下彻底急了,嘴里含含糊糊只嘲着琉玥瞪眼,他本以为琉玥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可不曾想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一出手就让他吃了一个闷亏,虽然心下很是不服。
但是看她真一幅想要杀了自己做花肥的样子,哪还能镇定,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哪还能见到一丝一毫。
“你瞪我也没用,谁让你大清早扰了我的雅兴,不过,你要是能够想出办法让我的花开了,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琉玥皮笑肉不笑地把那把凉凉的尖刀在少年脸上缓缓划过。
“嗯嗯……”少年连连点头,生怕琉玥一个不小心就在他的脸上开一刀。
“你真的有办法?”琉玥眼里放光。
“嗯嗯……”少年再次点头连连。
“那好,你先……等着吧。”琉玥收起尖刀,迈着悠悠的步子转身回了屋,她可不能浪费熬了一早上的莲子粥。
“嗯……嗯……”少年从嗓子里发出来的呜咽声更大了一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若是琉玥这时候回头,一定会看见少年那想要吃人的眼神,不过就算她看了也是无所谓的。
就这样,那个不知来历,扬言要找茬的少年,就这样被琉玥晾在院子里整整晾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直到夜幕降临。
琉玥这才借着月光,把堵在少年嘴上的破布扯了下来:“你现在可以动了,我院子里所有的花木都还没有浇过水,你去把它们都浇一遍。”
“你……你这丑女人……”这少年被晒了一天,难得的没有晕倒,倒是有些虚弱,刚一放松下来,就有气无力地指着琉玥的鼻子开骂。
琉玥没说话,把自己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抬起来,细细地看着。
少年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自己被那只手定住的事情,心里打了个颤,赶紧住了嘴。
片刻之后,又底气很是不足地开口:“喂,你这女人到底懂不懂种花,哪有晚上浇水的!”
少年怒极,这女子真是他见过的最无理的女子,把他放在院子里晒了足足一日不说,最后竟然连口饭也不给吃,就连一口水都没得喝,更过分的是这更无理的要求。
“对,我是没听过,所以,你要是让它们出一点状况,就等着做花肥吧。”琉玥挑眉,让少年在她平淡的笑容后面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少年气极,却不敢多说什么,对着琉玥的背影指手画脚地比划了半天,嘟着嘴拿起桶去河边打水。